吴泽宇想起自家妹子和妹夫一家都很宠这外甥女,而且云蓝大病初愈,这话似乎重了些,当即放缓了语气:
“这批桃花笺虽然出了问题,不能用来交货,但寻个好点的纸坊重新染过,还是可以卖一二千两银子的,若是染坏了,就真毁了。”
觉得自家妹妹和妹夫是放任云蓝玩闹,吴泽宇说到后边,语气又严肃起来:“染坏了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云蓝保证道:“我会尽量不染坏的。”
吴泽宇铿锵有力道:“不可能!”
云蓝噎住。
吴氏又好气又好笑,示意旁边愤愤不平、欲言又止几次的银光将云蓝染的桃花笺拿过来,给兄长看:“阿蓝会染桃花笺,这就是阿蓝染的。”
“怎么可能!”吴泽宇摆摆手,“陆家纸坊都染不……你说什么?!这是阿蓝染的?”
“是呀。”吴氏笑道。
直到离开田家,吴泽宇脸上还满是尴尬。谁能想到,才出去跑了一趟生意回来,自家妹子的义女就会染笺纸了?
想想方才云蓝的表情,吴泽宇就觉得脸上发烫:
真是太丢人了!
但是再想想,吴泽宇又为自家妹子感到高兴,当下加快了步子,好早点回去准备染纸的事情。
次日清早,天才蒙蒙亮,云蓝醒来就想起了造纸的事情,急忙去找义父。
“这是泡好的明胶。皂角也已经买回捣碎浸泡了一夜,你看看合不合用。”田修利道。
“我看看。”云蓝舀出一勺皂角看了看,“可以了,找个大瓦罐给我,还要煮一柱香的时间,再滤净,把皂角水和明胶都送去作坊。我先去染纸。”
田修利处理皂角并没假手于他人,都是与吴氏亲力亲为。
而云蓝早就想好了,她准备回宣州去,将这笺纸的技艺教会义父,到时义父就不用那么辛苦整天到处去拿货了。
田修利不同意:“这怎么成?这是你褚家的手艺,可万万不能外传!”
云蓝摇头:“这并不是褚家传下的技艺。再说了,如今褚家主支就只有我一人,还不是我说了算?我还会其它的花笺,这不过是其中一样简单的,义父放心学。这笺纸,也比不上义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一家人,说什么恩不恩的。”
“义父都说了是一家人,就更没有理由推拒了。”云蓝理直气壮,“这笺纸就叫田家笺,不,田三笺好了!”
省得田家二房老想占便宜。
云蓝好说歹说,田修利终于留下学怎么制作花笺,但依然不同意这笺纸的名字。云蓝不与他争这小事,到时直接与彭掌柜说就好了。
银光在一旁给云蓝打下手。
云蓝一边配制胶矾水一边道:“化白矾的水用温水,不能用开水,不然会变成熟矾,义父已经知道了,银光你要记牢。胶矾水得学会配比。胶多了,笔画到纸上就容易打滑;矾大了,纸会发脆易碎。纸和绢的厚度、质地不同,胶矾的量也不同。”
“除此之外,胶矾的配比还因季节而异。总之,要根据纸绢不同和染色的需要而增减,否则谁都能造出好纸了,这跟染色一样的。”云蓝道。
田修利点头。
道理谁都知道,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通常都要经过长年累月的造纸,才能得到宝贵的经验。
也正因为如此,云蓝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掌握得细致入微,可见其天分。
云蓝一边染一边道:“这胶矾水一是使纸不晕色;二是固色,使染料保持其色彩光泽,得以反复渲染。免得染两三次颜色的情况下,原来的颜色动摇。比如这笺纸,在染了朱砂之后,就得先刷一层胶矾水,不然上胭脂时,朱砂会翻浆。”
“清……”云蓝险些顺口就说了清代,连忙改口,“有人曾提过三矾九染,大体是没错的。通常制作笺纸都会染几层颜色,所以也得刷好几次胶矾水。”
“这么说,我们的胶矾岂不是不够?”
“还有皂角呀!”云蓝笑道,往染了两次的纸上刷了皂角水,又在另一盆皂角水中加了少许明矾,又刷了一次,“好了,这张焙干就可以用了。”
“这样能行?”田修利有些担心。
“行!”云蓝肯定道。她上上辈子无意间看到有人说,后世都用胶矾做熟纸,这些纸书写绘画,笔墨死、干,无生气。古法却有用皂角的。她就尝试过了,因此信心十足。
银光看着云蓝上色,涂胶矾水……
云蓝手法干脆利落,动作快却丝毫不显忙乱,如行云流水,银光看得双目异彩连连,就差拍手叫好了。
待染好一批,大约两百张,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田修利和银光只在旁打下手,云蓝大病初愈,染了这么多张纸,一停下就感觉眼前发黑,险些摔倒。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银光眼疾手快扶住云蓝,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样不行。”田修利连忙让云蓝坐下休息:“阿蓝别染了,身子最重要,咱再想办法。”
云蓝想了想,摇头道:“我太笨了。都配好了染料和胶矾水、皂角水,为什么还自己染?而且以后我也不可能都亲力亲为呀!”
“也是,我亲自来!”田修利觉得云蓝说的有理,又叫了个心腹的伙计,想想,又叫上了田家大舅吴泽宇。
这胶矾水、皂角水都调配好了,大舅子也是自家人,不担心方子泄露出去。
吴泽宇才得知市面的明胶白矾都给人买了的事,因问田修利买到了多少胶矾,一听数目就急了:
“这点胶矾怎么够用?我开过作坊染纸,最清楚不过了,一张笺纸颜色染十几遍都正常,而胶矾水自然也得至少五六遍!胶矾水不够还怎么染笺纸?!”
“大舅爷先别急。”田修利终于看到有人跟自己之前一样了,笑吟吟拿过云蓝才染好焙干的纸,“这是阿蓝才染好的,只上了一遍胶矾水,你看能用不?”
吴泽宇拿起笺纸看了几遍,又拿起旁边备下的笔墨写了几个字,面色越来越古怪:“你说这笺纸只上了一遍胶矾水?”
“没错。”
“怎么可能!”吴泽宇翻来覆去地看,又将笺纸丢进旁边的清水里,“这颜色很稳固呀,奇怪了,但笺纸看上去确实挺薄的,怎么回事……”
田修利见状,心中得意:看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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