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死在了二十二岁那一年。
她被人毁了容,打断双腿,囚禁在地下室长达一年。
尸体瘦骨嶙峋,面目全非,腐烂在荒山野岭。
她死不瞑目,魂魄日夜游荡,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有人昼夜不息将她找出来。
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跪在已经发臭的尸体跟前,修长而指骨分明的手,一寸寸抚过那张已经看不出原本容貌的面庞。
男人漆黑深邃的狭眸盯着她那张渐渐肿胀腐烂的脸看了许久,突然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温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霍寒年!
她曾经的死对头!
温阮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来替她收尸!
当年,她因为自己的无知,给他造成过不可磨灭的伤害。
她以为,他一定恨极了她!
可他却将她的尸体带到了一座鸟语花香的岛上。
这是温阮生前最喜欢的度假圣地,听说后来被私人买下了,不再对外开放。
再次来到这里,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一栋豪华别墅前,种满了她生前喜欢的百合和太阳花。
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抱着连她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尸体,径直进了别墅。
温阮迟疑片刻后,跟了进去。
客厅宽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2020年6月20上午十点,圣彼德教堂发生爆炸,新郎霍景修和新娘叶婉婉被当场炸死,经调查,警方将嫌疑人锁定为全球最富有的斯伯恩家族新上任的少主,霍寒年身上……】
【据传,新任少主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其性情阴狠冷戾,偏执暴躁……】
什么?
霍景修和叶婉婉,被一起炸死了?!
温阮的魂魄停在电视机前,浑身都在颤栗。
指尖深掐进掌心,积怨在胸口的滔天怨气,因大仇得报后的激动和畅快,顿时散去不少!
这对害她家破人亡、活生生折磨死她的狗男女,终于遭到了报应!
他们早就该死了!
只是,真的是霍寒年动的手吗?
他……替她报仇了吗?
……
地下室。
霍寒年脱了黑色大衣,穿着挺括考究的黑色衬衫,领口纽扣松了两颗,正弯着腰给水晶棺里的她换衣、梳头。
高中毕业后,温阮就没有再见过霍寒年了。
看着他修长而干净的长指,慢条斯理的打量着她枯黄打结的头发,她眼眶变得一片通红,唇瓣微微发颤。
“当初我那样对你,你为什么不将我碎尸万段?”
男人并不能听到她的声音。
替她打理好一切,他拿出一个青色瓷瓶,流畅锐冷的下颌微仰。
温阮脸色骤变,她闻出瓷瓶里装着的是剧毒!
她眼中露出惊慌和难以置信,“霍寒年,你要做什么!”
“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替我报了仇,还要跟我一起共赴黄泉?”
“霍寒年!不准喝,听到没有!”
可无论她怎么尖叫、呐喊,都无济于事!
男人将瓷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如深渊般漆黑的狭眸看向她,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了她早已腐烂的手,菲薄的唇贴近她耳廓,嗓音低沉哑暗。
“丫头,我实现承诺了。”
去他妈的承诺,她和他什么时候有过承诺?!
看着男人嘴角慢慢淌出来的鲜血,温阮脑海里仿若有什么要炸开,心都绞到了一起。
她如困兽般大叫,“霍寒年!!!”
她失声痛哭,喉咙像是被火灼一样,又涩又哑——
“霍寒年,不要为了我死,不值得!”
她猛地紧抓住男人的手,指甲力度大到好似要深嵌进他的皮肤。
“……”
忽然,被她紧抓着的那只手,用力抽了回去。
温阮一愣,紧接着,耳畔传来一道清寒如冰的声音。
“有病。”
温阮猛地睁开眼睛,纤浓卷翘的长睫颤了颤,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她迟缓地转过头。
坐在她旁边的少年,已经起身朝教室外走去,只留下一道高高瘦瘦又清冷孤傲的身影。
好似想到什么,盈着水雾的鹿眸,微微睁大,满是震惊和荒诞!
“阮姐,你刚梦到什么了,怎么还抓着你死对头的手,说他为你死不值得?”
前排头发蓬松的男生回头看向温阮,见她眼眶通红,唇瓣发颤,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阮姐,你没事吧,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温阮眨了眨眼睛,迟疑的开口,“大川?”
金灿的阳光照进教室,脸上还冒着颗青春痘的男孩正看着自己——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温阮在桌下狠狠掐了下自己,察觉疼痛袭来,她眨了眨眼,又哭又笑。
“居然不是梦!”
她重新回到了2016年,9月20日。
这一年,她十八岁,正在上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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