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辰看向徐福,义父说话,他自不好再拒绝,只得向徐福一行礼,同长鸣向甲板中央走去。甲板上一些不忙的船士看到徐福意思,也过来围观,剑未扬,喝彩声已各方传来。
婉昭轻摇了摇头,她一向不喜打打杀杀,更看不得忆辰同别人打斗。她小时候也看过,虽知忆辰该不会输,却是招招揪心,生怕他一不留神被伤了,忆辰打多久,她就要提心多久,实在折磨人。忆辰自然也是知道,故而他从小也极厌打架,从来都主张以和为贵,除非是要救人,否则从不出手。奈何他讨厌打架,家中却偏有一个好打架的长鸣。更无奈忆辰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打架的天赋,使得长鸣总是热衷于逼他出手。
见忆辰与长鸣已摆好架势,婉昭转身向船后走去,她不愿看,也不愿听。船尾虽早已看不见家乡,她也宁愿去遥遥望着家乡的方向,毕竟,那里存了她许多回忆。
长鸣先出剑,疾刺左盘,忆辰单手抵剑,挡开剑路,随着一绕,力道一出,长鸣未能站稳,歪了几步。长鸣就势挥剑再刺下路,忆辰剑身一扫,又是恰到好处的打偏他剑路。长鸣两式下风,更有了争胜之情绪,剑路愈发快疾,而忆辰亦是以守为主,滴水不漏。
徐福于飞庐之上自看出忆辰是在让着长鸣,一笑之后,也是点了点头。他望向四周之海,深吸一口气,今日之海的确平静的十分古怪,但他也未太去在意。徐福在身旁案上拿起一卷书,于面前展开。
“亡秦者,胡也。”看到这一句,徐福不禁顿了顿,笑道:“哎,其实卢生也并非一无是处,只可惜大秦之中无人问我此谶之意,否则,今年祖龙虽死,大秦抑或也还能多活得几年。”他手中所握,正是卢生奉于始皇的《录图书》。想到始皇曾错会此句之意,遣蒙恬三十万北击匈奴,大修长城,徐福无奈笑了笑。
王冉道:“这也是大秦运势所致,谁都不好改的。”
徐福点了点头,又复看书,可是,这一眼下去,他却似猛然怔住了,眉头大皱,随即脸色一变,无比僵硬。
王冉发现丈夫表情怪异,那是种古怪的恐惧眼神,徐福为人沉稳,少有这样眼神。就见徐福低头盯书,猛的抬头看天,复又低头看书。她心里担心,便道:“怎了,这东西你不是之前就看过么?却又有什么不对?”
徐福不答王冉话语,盯着书,一手不停掐算起来。王冉见丈夫所行奇怪,忙同了他的手势,也算起来,算着算着,心中大惊,慌忙地看向忆辰。
忆辰两人斗剑许久,忆辰只守不攻,长鸣久攻不破,僵持难下。时间久了,忆辰不想继续,边守边退,长鸣则是步步紧逼,毫不懈怠。到背上觉着一顶,忆辰知是靠上了船栏,余光里见徐福夫妇全都盯着他,很是意外,往常徐福知长鸣必输,从未如此认真过,今日他与王冉二人却像十分关注的样子。忆辰心中动念,自小长鸣与他斗剑,极少能胜,长鸣的剑术也从未得过他父亲任何夸奖,因此他与忆辰很是不和。此时见长鸣求胜之心如此之切,忆辰亦不想再让他在其父亲面前落败,一式间,手一松,剑被长鸣打飞了出去。
四周遥望水手见终于有了结果,都是大呼起来,有的赞长鸣厉害,有的说两人棋逢对手,忆辰也不错。
唯长鸣心中不悦,他知忆辰从头到尾皆是在让,最后落剑脱手更是假之又假。虽是胜了,心中反而郁闷非常。
“鸣儿!杀了他!”
长鸣正要责骂,却听飞庐上传来如此一声惊吼。看过去,却见徐福又对他大喊了一声:“傻看什么!快给我杀了他!”徐福的手,竟正正指着忆辰!
忆辰心中一惊,不知徐福怎这般说,愣在当地。长鸣虽恨忆辰,到底因好胜之心,未有过杀意,一时不解父亲意思,毕竟徐福向来对忆辰极好。
王冉见徐福突喊出这样一句,面色一变,一把拉住徐福道:“你这乱说的什么!那东西哪里就那么可信了!”一边对长鸣喊道:“莫听你爹乱说!”
徐福被王冉拉扯,气的用力一推。王冉不想丈夫这般,未站稳,几个踉跄摔倒在地。
“娘!”长鸣大叫一声,平日里母亲待她最好,见母亲摔倒,不知伤着没有,就想去飞庐扶起母亲。
徐福惊恐,冲长鸣疯狂喊道:“你做什么!先给我杀了他!”
就在这时,突地!巨船一震!
在原本静如平地的海面上,巨船突地一震!
船上所有人,便连徐福也哑言了,惊得说不出话。
蓝色,九艘船被幽幽蓝色包围,海面亮起了一片奇异的蓝色光芒!那光不知到底多宽远,只那一刻,仿佛整个大海都变成了刺目而诡异的蓝色。
“那!那!那是什么!”一个万般惊恐的声音喊道,船上人一惊未平,此时再看天上,更疯狂乱喊起来。
天空中,一个黑点,越来越大。
它在逼近,惊恐之声鼎沸。
一只巨鸟!一只巨鸟正向九艘巨船飞来。
红光,一个红点在那巨鸟的喙上不断闪动着。
那巨鸟越飞越快,越飞越近,船上混乱一片,已无人再能听见别人说的什么,只恐惧着、崩溃着,谁曾亲眼见过此等事情!
那巨鸟之大,双翅一展,竟能将九条巨船尽掩身下。待它近了,才发现它喙上那红点,那忽明忽暗的红点,赫然竟是一把剑!一把闪动着刺目的鬼艳之红的剑!
忆辰同样惊呆,任身旁人四处奔逃,他一动不动。不再因海中之蓝,而是因为那红,那鬼艳之红。他这一辈子绝不会忘记那奇异的颜色,那是杀死映竹的颜色!
巨鸟扬起的风早已乱了九船之阵列,就在它要到之际,巨鸟口一开。急速之下,那赤红之剑如离弦之箭击出,却是正对忆辰而去!
徐福于飞庐之上完全无法移动,他看见忆辰的腹部此刻竟也发出奇特光芒,居然亮起了与那剑同样的鬼艳之红!而在下一刻,那赤红之剑正正刺进忆辰的腹部!
忆辰只觉身体大痛,全身如撕裂一般,胡乱抓着风,却是痛极!呼吸愈发困难,身体扭曲而张动,疼得全身大抖。
那鸟于九船之上滑翔而过,却又复回飞,双翅一挥,巨船再是一晃!就在这一晃间,本就靠在船栏的忆辰失去平衡,脚下一滑,翻身船外,于这数十米高的船上落了下去,身上带着那柄艳红之剑,如一颗赤红流星,划破空际,坠入泛着奇异蓝色的海面,消失了。
过了片刻,抑或已过了很久。
巨鸟去,蓝光灭。
一切似如初,除了九艘船中,上万个未定的惊魂。
徐福已下到甲板,王冉也跟下来。长鸣立在一旁,不敢说话。船上之人各自愣神,有的还在发抖,都不敢说什么,却是到底信了世间并非无神,对徐福更为崇拜。
徐福站在忆辰落下去之处,看着已回复平常的海面。
“长鸣!”徐福的愤怒中带着担忧。
“孩儿在!”长鸣答应着,心中却是害怕。
“下次再见到忆辰,”徐福咬着牙,猛地一掌拍在船栏,“给我杀了他!”
长鸣抬起头看着父亲,惊讶许久,惑道:“下……下次?”
徐福已是抬头看天,不再言语。
海风复徐徐,就似,这海上,并没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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