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华耶听到耳畔有呼吸的声音。
那吹气般的清冷感吵醒了他,打破了难得的舒适。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旁边,听呼吸的节律很慢,不像是正常人。
那东西也待在水里,一时露出水面,一时沉入水中。
感觉身旁的水纹被扰乱,激起碎碎的涟漪,一波一波推搡着他的胸膛。
野兽?还是人?
他一闪念后,只装作不醒。
因为如果是野兽,最好不要惊惹它,就算现在喊叫,也没人来得及救助。
如果是人,离得这么近难免一时尴尬,所以无论是什么,先装作不知道最好。
那东西还在水面上起伏,约莫做了十几次,终于停下。
紧接着,它更加紧逼过来,清冷的气息已经吹入华耶耳蜗。
“听说你被火烧了,烧的很严重……”
是个人。
说的是当地语言,声音像喉咙里塞着冰块。
华耶没吱声,自己被对方识破了?
难道是自己在对方气息靠近时,不自觉的微微偏头了?
那人说完又潜入水中,3秒后静悄悄的浮出水面:“别装睡,我问你,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这人声音飘忽,时轻时重,说话的语气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华耶还注意到他说的“偷”这个字眼,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听到。
如果是和联邦语言里盗窃是同样的意思,那就很奇怪了。
在这个地方,人们之间的东西几乎都是共享,而且不存在归属。
别人手里的食物都可以一起掰着吃,别人的生活可以一起照料,工作也是一起完成。
就华耶这几天的观察,他认为这里没有私心和杂念,“偷”和“盗窃”在这里是个不能成立的行为。
“什么是偷?”既然蒙不下去,华耶正好调整下坐姿,背靠身旁石板,尴尬却假装大方的回应着。
“就是……嗯……”那人还真在思索,认为华耶不知道“偷”的意思,“就是不经过主祭的同意,自己躲着别人,跑进山洞拿‘果菇’吃。”
“果菇?是什么?”
“就是,只有即将回到故乡的人才能吃的东西。”
“故乡?”
“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出生?”提到这个华耶确实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关于这里人口的奇怪事情。
“出生就是,阿爸阿妈结果子一样,结出你的意思……树结果子,你懂吗?你就是果子,你的阿爸阿妈就是树,树懂吗?树就是……”那人还在串葡萄般的解释着。
华耶坐得有些累,就静静的枕在湖边石上,听着对方不停解释的词语,他不时询问一声,对方又能说上几分钟。
这倒不是故意作弄,华耶通过对方的描述,基本补齐了其余的语言漏洞,而且知道了很多别人没说过的事情。
因为像华耶这样的外来人,根本不会想到去问那些东西。
那是些非常奇怪的习俗和规矩。
不禁让华耶感叹,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了。
“我受不了那边的石汤,所以她就带我来这里,并不是来偷果菇。”华耶说起自己来这的原因。
“噢,石汤很舒服,我受得了,这里的冷湖我以前受不了,现在也不怕了。”他说话不怎么用“yaa”这样的发音作为结尾。
虽然嘴里说不怕冷湖水,但此刻也不禁要起来坐在岸边,靠着石板。
“你怎么没去采果子?”华耶问道:“今天不是采果节吗?”
“又不是每次节日都要去。”
“可是大家都去,而且采果节是很重要的节日,你……”
“我力气大,平时做得多做的快,太领说如果哪天觉得累,我就可以不去。”他淡淡的说:“况且节日这么多,不去一两次也没事。”
“节日很多?可是采果节应该是一年里很重要的节日了。”
华耶听女孩儿和大家的重视程度就能知道,采果节应该类似于丰收节,是以食为命的耕种时代最重要的节日。
“是啊,当然重要,不过其他节日也很重要,后面的采麦节,采叶节,采薯节,采油节,采柴节,采药节……”
“等等,有这么多节日吗?”华耶感觉他可以一直说下去。
“是啊,都很重要。”
“你们需要分的这么细吗?”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这得问主祭。”
华耶不由得笑了起来,轻松的用手推了推水,也许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地方,采摘物资成了他们欢乐的场所吧。
“主祭就是住在那个山洞里,掌管你们祭司和时节的人吧?”华耶闲聊道。
“嗯,他管这些,但不止这些。”
“咱们在这里说话,不怕吵到他?”
“我上去看了,他今天也去采果节,现在不在里面。”
华耶点点头:“对了,你刚才在水里奇奇怪怪的,一下入水,一下出水,是做什么?”
“这个呀,”那人嘶哑的嗓子说道:“你不是被烧伤了吗?”
“是啊。”
“我就是看看你下面有没有被烧掉,多看几眼确认下呀。”
“下面?我靠!”华耶收了收赤裸的屁股,咳了一声,“也不至于看十几遍吧?”
“放心,你下面是完整的。”
华耶怀疑这家伙有什么奇怪的嗜好,不过凭这一阵聊天,感觉这他有点出格的熟悉感。
比起其他人,他有点偏向赤道世界的性子,挺好玩,有点愣,也好说话。
华耶想着要不问问他关于自己的疑惑。
在醒来的这几天里,他虽然看不见,但每天来往的人中,他发现一个大问题。
这里人口构成中没有老人,甚至连中年人都没有。
无论男女,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唯独有可能过三十岁的,还是年龄最大的太领,这……难以理解。
身边这家伙喜欢聊,正好问问。
可就在华耶要开口时,一个苍老的身影从湖对面缓缓飘落。
“坨……”
那人起身顿了一会儿,似乎在远眺:“我得走了。”
“那是叫你?”
“嗯,我叫‘雪坨’,你叫西夫对吗?”他低语道:“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这里的事情呀。”
“哦,好,我不和别人说。”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但看对方着急走,华耶就直接做了保证。
“你要敢说,我就揍你,我力气很大的。”听声音他年龄其实不大。
因为那种奇怪的卡脖子嗓音,正说明他处于少年变声期,再加上湖水冷冽,嗓子有些艰涩,此刻上岸待了一会儿,说话好多了。
“绝对不说。”刚怀疑完这里没有老人,就被打脸了。
这呼唤的声音,分明就是苍老已极。
说明不是没有老人,可能他们住在别的地方,自己刚来几天不知道而已,可是为什么要分开住呢?
少年走后,湖边再次沉静,华耶还在水中,身体已毫无燥热。
又过了些时间,有一行人从冷风林中走来,一个坚硬的嗓子来到华耶身旁:“先吃点东西,洗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呀。”
是太领,带着几个青年,在华耶离开湖水时,为他敷上“药泥”,令他的身体可以持续保持清凉。
太领身形很高大,背阔力强的那种,在长期从事原始农业活动者中也算是佼佼者,一路背着华耶就像背着一筐小鸡,没有停歇,毫不费力地往回走。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