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嬷嬷模样的妇人走了出来,不过五十左右的样子,头发一丝不苟梳了个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见到沈文贞便扬着笑脸迎了上来。
“老奴给三老爷三太太请安了。”王嬷嬷行了一礼后,笑看着面前的沈文贞一大家子,“哎呀!这都是三老爷家的孩子吧,都长这么大啦!”
沈文贞则有些不确定地询问:“您是……”
“老奴是大夫人身边的王嬷嬷……”
二人寒暄了一会,在王嬷嬷的热情欢迎下,沈文贞一家人也面带笑意地进了府。
王嬷嬷一边给他们带着路,一边不住地观察着他们一家人。
这视线在江氏和小阿洲身上停留得最多,这多少让江氏有些紧张,不由得挺直了背。
而她又看小阿洲时时,沈乐菱直勾勾地看向王嬷嬷,一张还带着稚气的娃娃脸,天真地问道:“王嬷嬷为何一直看着母亲和阿菱啊?”
一时间视线集中到了王嬷嬷身上,只见她先是一怔,立马反应过来,堆着满脸的褶子,笑道:“三夫人和五小姐真好看,瞧老奴,都看入神了,还望三夫人和五小姐莫怪、莫怪。”
众人在穿过无数个走廊,又跨过了垂花门,终于走到了慈安堂的正屋门口。两个立在旁边的小丫鬟齐齐屈膝行了福礼,随后无声地撩起了帘子。
沈文贞率先一步踏了进去,慈安堂中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此时人几乎全部到齐了。宁国侯沈文元和大夫人张氏站在老妇人下首的右侧,二老爷沈文亨和二夫人袁氏站在左侧。
或许是从哪个门入的问题,耽误了些时间,此时的沈慕青已经坐在老夫人的身边,正拉着老夫人的手说着什么,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和上辈子一样,依旧是穿着崭新的淡青色色蝴蝶穿花褙子,双平髻上簪着粉绸绢花,明艳而天真。
那只左眼下的小红痣,依旧惑人心脾。
看着正在这慈安堂中笑颜如花的沈慕青,沈乐菱脊背上一股寒流倏然窜过,听着众人不住对她的夸奖,她垂眸,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沈文贞带着一家子走进来,可这屋里的人却像看不见一般,依旧自说自话。
沈文贞按下心中的不喜,笑容可掬地向正座上的老夫人行了一礼:“儿子文贞,率全家向夫人请安。”
老夫人伸手在沈慕青鼻上一点,道:“你这个小促狭……”
像是压根没有听见沈文贞的请安声。
沈乐菱心中嗤笑,因为这次自己一家人不愿意乖乖从侧门进来,老夫人如今连这一点脸面都不给了吗?
沈文贞见老夫人不言语,也不纠结,转身向宁国侯和二老爷行礼,笑容可掬地道:“大哥、二哥,弟弟这厢有礼了。”
老夫人可以倚老卖老对沈文贞置若罔闻,但宁国侯却不能对离家十数年的庶弟不理不睬。
“呀!三弟啊,十多年不见你这是越来越有精气神了啊!”宁国侯像是刚看到沈文贞一般,大笑着走了过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二老爷沈文亨长得是三兄弟中最俊秀的那个,但或许是多年沉溺于女色,面上看起来有些阴郁。
他只是抬了抬眼帘,一句话都懒得说,反正他的仕途已经完了,又没有侯爵在身,不用像大哥一样连个庶子的情绪都要照顾。
眼见两兄弟开始寒暄了,老夫人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哟,老三回来了,这怎么在外十多年,连府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进了门 ,连礼都不知道给长辈行?”
老夫人一开口就将自己刚刚无视的礼数,变为完全没有发生过。
正屋里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所有人都玩味了看向沈文贞一家人,看他们面对老夫人的怒火,作何反应。
小阿洲也察觉到这个屋里的人似乎不欢迎自己一家人,有些畏缩地靠近自己的母亲,沈乐菱见状握住了他的小手,有些发凉,又朝安慰地笑了笑。
“大哥,老夫人如今是有些记不清事了吗?怎么没写信跟我说啊!”沈文贞状似“小声”地跟自己的哥哥关心着老夫人的情况。
此话一说,老夫人的脸瞬间黑得更加厉害,嘴唇都在抖动。
宁国侯被这一问给梗住了,这让他这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我娘没事,就是故意想给你一个下马威罢了吧。
“母亲,刚刚您和青儿说笑时,三弟给您请安了,怕是声音有些小,您没有听清而已。”片刻,宁国侯便打起了圆场,“三弟,你也是,十多年没给母亲请安了,声音还是要大些嘛,赶紧地再给母亲问个好!”
沈乐菱只好又跟着自己父亲行了一遍礼。
老夫人心中憋着气,侧过脸不想理睬。
一旁的沈慕青拉着老妇人的衣袖,亲启朱唇:“祖母~”眸中略带了些祈求之意。
“我们家青儿啊,就是心软!”老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头。
“起来吧!”转头对着沈文贞一家,声音沙哑而严厉,还带着一丝丝毫不愿掩饰的不耐。
沈文贞一家起身后,老夫人睨了一眼他道:“此番你能回京做户部主事,你大哥前前后后可是费了不少力,日后还望你记得,莫要学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乐菱唇角一勾,历史就要重演了。
只是这一次,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听了老夫人的话,沈文贞皱眉,这裴先生也太厉害了吧,连老夫人说什么样的话都能猜到!
“哦?是这样的吗?如此还得多谢大哥了。”沈文贞认真的向宁国侯行了一礼。
宁国侯和老夫人显然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满意。
“不过,敢问大哥,圣上难道原打算把我这正五品的同知给搂了?”
圣上要搂了他的官?
宁国侯一听,音调都差点快了,“你到底犯了何事?圣上要搂你的官?”
老夫人也急了,指着沈文贞就怒骂道:“你个败坏门风的家伙,老身早就说过了,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好的,你到底犯了何事,老身告诉你,你莫要连累我们宁国侯府!”
二老爷原本听了沈文贞的话,正幸灾乐祸呢,但听了自己母亲连累不连累的话,一下子也黑了脸。
在场的其他人对沈文贞一家也面露不善,连一向“不染凡尘”的沈慕青都忍不住轻轻蹙眉。
沈文贞听了老夫人的话,面色一沉,说话来的话也不带半分情感:“大哥不知道?要不是圣上要搂我的官,那我这五品同知做得好好的,为何回京做个七品主事还是大哥付出了如此大的心力?”
“刚听老夫人一说,我还以为我被搂官了,才让大哥不得不来为我这十多年没见的弟弟出钱出力呢?”
二夫人袁氏一听,是啊,这老夫人和大哥净会拿人当傻子哄。
从正五品到那七品主事,连降四级,虽说外地掉到京中降级是常有的事,但一般也就一两级的事,像三弟这样连降四级,还要上赶着卖好的,她可还真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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