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宫车来宋府接宋昭入宫。
临别之际,宋世诚相送于府门外,
他哭得老泪纵横,一个劲叮嘱宋昭入宫后要照顾好自己。
云杉作为家生奴婢,是可以随宋昭一起入宫的。
等宫车驶离宋府一段距离后,云杉感慨道:“其实说到底,老爷还是心疼二小姐您的。奴婢在府上当差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老爷哭成这样。”
宋昭笑笑,看着窗外的景,没说话。
他那是在哭自己吗?
他不过是在哭给御前的人看,想给自己哭出一个慈父的名儿罢了。
一路入了皇宫的午门,宫车停在了绛雪轩外。
才停稳,就听宫车外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嗓音,
“奴才内务府小顺子,恭请小主安好。”
车门从外启开,宋昭看了一眼立在车头的内监,笑着冲他颔首示意。
那小顺子原本还眉开眼笑的,却在瞧见宋昭红肿的容貌后,霎时变了脸色。
宫里头的奴才,最会审时度势拜高踩低,
尤其是在内务府当差的,最擅体察圣意,哪样的人能讨皇帝欢喜,哪样的人会不受待见,他们一眼就能分辨。
从小顺子的态度就能看得出,他是觉得宋昭这副容貌断然不会承宠,所以连给个笑脸应付一下都懒得应付。
待下了宫车后,小顺子将宋昭主仆二人往绛雪轩里面引。
云杉问他,“劳烦问公公一句,可是皇上等下会来这儿?”
奈何小顺子就当没听见一样,自顾在前头领路,连头都懒得回。
云杉还以为是他没听见,清了清嗓想拔高声调再问一遍,
宋昭于此时拉了她一把,冲她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
来到绛雪轩内阁后,宋昭看见其他三名和她一起中选的秀女,皆已经到了。
小顺子对她态度不好,对这几个新秀却是胁肩谄笑的,
“李贵人,萧常在,刘常在,这位是宋答应,几位小主先在此处稍候片刻,等下皇上下了早朝,便会召你们去御前觐见。”
几人中属宋昭的位份最低,她先向这三人行了礼,
而她们在瞧见宋昭后,只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便算是回礼了。
最前头立着的是李贵人,她身着玫紫色云锦花鸟氅衣,发饰耳饰多用金银,很明显家世要比一旁的萧常在和刘常在好许多。
她是个会来事,命自己的贴身婢女取了几锭银子给小顺子,
“我才入宫,许多事儿还不懂规矩,日后还望顺公公能多提点提点。”
小顺子收了银子,笑得嘴角都咧了起来,“小主聪明伶俐,又生得好看,自然是能得皇上垂怜的。”
萧常在和刘常在也都各自给了利好,
唯有宋昭双手不停搅动着绢帕,一脸的局促,
“顺公公,我入宫也没带什么钱银,这样吧......”
她取下了一枚银耳坠递给小顺子,“您拿着,往后也请您......”
“免了罢。”小顺子摆摆手,连银耳坠碰都没碰就谢绝了宋昭的好意,
“您贴身的饰物奴才怎好拿?这东西金贵,您可自己个儿收好了罢。”
他阴阳怪气一番后便走了,倒引得李贵人她们讪笑连连。
宋昭羞得脸红,低着头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坐下。
李贵人和萧常在她们看向宋昭的方向,背地里议论的声音颇大,像是生怕宋昭听不见一样。
萧常在道:“哎呦,护国公好歹也是正二品的朝廷要员,她到底也是护国公府出来的,怎地这般寒酸?”
刘常在说:“李姐姐就不同了,家父是河运总督,同样也是官至正二品,但姐姐入宫就是贵人,娘家又有陪嫁带着,可不知道要比她一个答应强出多少去~”
萧常在笑着接过话把儿来,“妹妹你是糊涂了?李姐姐是嫡出,那姓宋的不过是个庶出,没让她从官女子的位份上熬起来,那都是皇上给了护国公家脸面。你看她长那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暗病,咱们可得离她远些。”
李贵人听着这两人的吹捧,心里乐开了花。
于是笑着摆摆手,故作姿态道:“罢了罢了,入了宫都是自家姐妹,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这些像刺刀一样的话,听得云杉都心里发酸。
可她却看宋昭神色淡淡,竟还有闲情逸致低着头抠弄着手指甲上的蔻丹。
云杉低声道:“小主,咱们入宫前老爷明明给了咱们二百两纹银,就是为了让咱们给宫里的奴才利好钱。旁人都给,您刚才为什么不随着她们一起给那个公公些油水,也便算了?”
宋昭抬眸看向云杉,用唇语说了一句:
‘他没命拿’。
云杉看是看懂了,但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刚想追问,就听见殿外传来了小顺子的惨叫声:
“奴才知错了!娘娘饶命!”
众人循声望去,见小顺子被扣押跪在地上,方才他收下的那些利好,随他叩首的幅度过大,从怀中掉出来洒了一地。
而在他面前,正立着一名身材高挑婀娜,身着绛红色压金纹衫衣,外披银丝褂,发梳出云髻,佩鎏金点翠步摇的华贵女子。
她轻抚发髻,低眉睨了小顺子一眼,肃声说道:
“皇上在前朝政治贪官,你们还敢将手爪子伸向后宫?你方才是哪只手接下的利好钱?”
小顺子支支吾吾的不敢回话,一旁的宫女便说:
“回颖妃娘娘,是右手。”
颖妃扬绢捂在鼻尖儿下面,按了按脸上的浮粉,轻描淡写道:
“那就把他的右手砍下来,然后打发去辛者库服役。”
砍手是极刑,但从颖妃口中说出来,却随意到像是杀了只鸡一样简单。
杀鸡是要儆猴的,小顺子被人堵了嘴拖下去,颖妃便转身入了内殿。
李贵人她们和宋昭一样,都是年方十六的小女娃,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腥之事?
再加上小顺子的利好确实是她们给的,于是乎颖妃还没走到她们面前,她们就已经吓得浑身打颤,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齐齐屈膝下去向颖妃福礼的时候,李贵人膝盖一软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嫔妾给颖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颖妃凌厉的目光迅速扫了她们一眼,忽而笑了,
“瞧瞧这一个个,方才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本宫处置罪奴,吓着诸位妹妹了?”
话落,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宋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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