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蔓想了一夜。
楚大勇年轻的时候当过兵,饥荒年前后不少军人退伍返乡,他也是其中一员。
但有个值得注意的点是,楚大勇失去的那条胳膊,据马莲花说是为给营长挡枪。
而且马莲花没少跟村里人吹嘘,她住家属院的时候,跟营长团长师长的家属做邻居,还说自己生头胎的时候,跟营长老婆去的是同一家医院,用的是同一个医生。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她很可能就是那个营长的亲生女儿!
因为楚大勇说的很清楚,是抱错的,那应该出生时间很接近,否则对方不可能不追究。
也就说的通,为什么她跟楚大勇、马莲花都不像,村里人却没说过闲话,除了大家都是重男轻女,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内情!
因此楚蔓才毫不犹豫的牵了一只大羊卖掉,她得给自己准备路费。
如果不是其他几只小羊羔还不到膝盖,她真会狠狠心把自己养大的养都卖了。
揣着三十五块钱巨款,回去的路上,楚蔓一直擦着眼泪。
心里犹如打翻的五味瓶。
总体来说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楚宝根去了他舅舅家,进了院子没发现马莲花的身影,只有楚大勇在烧锅做饭。
正是她摊牌的时候!
楚大勇见到楚蔓回来,刚要乐呵的打招呼,见她双眼泛红,明显是哭过。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自从截掉一只胳膊,他楚大勇早就没了男人的血性。
再说这里也不是当初的连队,在村里他都没受到任何优待,出了这个村他更啥也不是。
只得不痛不痒的安慰,“大妮,日子还是要过,你可千万想开点。”
楚蔓冷嗤一声,“你是想得开!”
楚大勇愕然。
大妮这是咋了?真受刺激了?
“你的亲生女儿在城里住着洋房,吃着白面,穿着的确良,有娘疼有爹护,不出意外一辈子苦不着累不着,你当然想得开!”
楚大勇张着嘴巴,“大妮你……”
楚蔓眼泪哗哗的流,“我呢?我这个野种过的是什么日子?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生病全靠硬扛,肚子从来没填饱过,穿的都是你儿子不要的烂衣裳,稍有偷懒懈怠,你老婆就对我又打又骂!我活的有一点人样吗!”
“你拍着良心说,你们对得起我吗!”
“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城里享福,让我这个野种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怎么这么恶毒!你们比旧社会的地主还丧尽天良啊!”
楚大勇慌张辩解,“大妮,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都上了火车你娘才告诉我抱错了,而我又不知道营长家在哪。”
“不知道你就可以决定我的人生吗?你就算挟恩图报,你要钱要票要粮要什么不行,你凭什么让我给你们家当牛做马啊!我从小到大过的什么日子,你眼瞎吗!你看不到吗!”
楚大勇想解释,大妮没学会走路前,莲花对她还是挺好的,只是后来爹死娘病,莲花又给他添了个儿子。
可他又不能像寻常爷们一样养家糊口,渐渐的莲花越来越怨他,就开始打骂大妮出气。
他也不是没问过大妮疼不疼,大妮只是眼泪汪汪的摇头,他想农村人谁家不是这样?
就,就疏于关心了。
“爹,我最后再叫你一声爹,你现在告诉我,我亲生父母是谁,我要回自己家!”
楚大勇刚要说他真的不知道。
楚蔓又接道,“你放心,我就算回去了,也不会怨恨你的亲闺女,毕竟被替换也不是她的错,再说我亲爸妈养了她那么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我不会那么傻。”
“我只是想读大学,我只是想堂堂正正地活着,而不是被你老婆卖掉换彩礼钱!”
楚大勇明白,肯定是昨天的话叫大妮听到了。
没想到大妮心里藏着这么多怨怼,更没想到大妮如此怪罪他和莲花,却还能不去迁就他的亲闺女,楚大勇此时心里愧疚到了极点。
“大妮,我只知道营长也姓楚,叫楚华胜,媳妇叫唐月珍,老家是咱省城的。”
楚蔓问了一个疑惑多年的问题,“弟弟叫宝根,我为什么是单名蔓?”
楚大勇眼神愈发悔恨,“当年你和我家那个同时出生,在同一间病房由同一个医生接生的,莲花问过你爹娘准备给你起什么名字。
营长说得了三个臭小子,才盼来一个胖闺女,就希望你慢慢长大无忧无虑,他这个当爹的会疼你一辈子……”
楚大勇终于忍不住抹泪,声音哽咽,“我对不住营长啊,没有他当年的照顾,我一个乡下穷小子,怎么可能当上连长呢。”
“我糊涂啊!”
楚蔓冷眼看着扇自己巴掌的楚大勇。
男人之间的纠葛却要牺牲无辜的她,她都快恨死了,永远不会原谅楚大勇和马莲花!
她长出一口气,扯出一抹笑容,“我走了,我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们一家三口!”
望着楚蔓决绝的背影,楚大勇慌忙起身,“大妮,你没有钱怎么去找营长!”
“我把羊卖了。”
楚大勇急问,“啥!咱家老母羊是借钱买的,你把老母羊和六只羊羔都卖了吗?”
楚蔓扯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楚大勇没得到答复,急急忙忙一口气跑到后山,看到六只小羊羔在吃草,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发现只少了只老母羊才安心。
他笑着自言自语,“大妮心里还是认他这个爹的。”
马莲花买酒回来,见锅里的饭煮的半生不熟,家里却没一个人,就跑到后山去找人。
只看到楚大勇没看到楚蔓,习惯性骂骂咧咧,“你不是说那死丫头在放羊吗?我看她真是皮痒了,上两天学心就野了,再不好好收拾,指不定哪天就生个小野种出来!”
楚大勇心里有些发虚的扯谎,“大妮她去上大学了。”
“你说啥!她不是被人顶了名额还上哪门子大学!我看她就是皮痒想偷懒!”
“没顶替,人家跟她开玩笑的。”
马莲花狐疑,“那她没一分钱,这大学靠脸就能读不成!”
很快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有助学金,这死丫头藏得死死的,什么被顶了名额,就是想骗咱们,她说去哪上了吗?”
“我也没听清,说是去海城还是阳城来着……”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