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如音进门之后,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劳作的女人们,都离正屋挺远,就来到嚣老太太跟前,低声说:“三姑娘来信了。”随手把黑带递给嚣母。
“哦。”嚣母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把梭子放在布匹上,左手接过黑带,右手的树杈挑开,就着门口的光线看了一眼。黑带上的字一显而没,褪成普通的一根长头发。里面说无非就是叙述前情,自己被人禁制、贩卖至山村之中,对方玄门阵法奥妙,自己不能脱身,望外祖母和母亲设法搭救。
嚣如音说:“那家人钉了三姑娘的本命符,上张天罗,下覆地网,设了双层禁制,三姑娘逃了好几次都不成,被抓回去下死手折磨。好容易,等到大前天庚寅日才逃出来,想着昨天早上冲破禁制,不料又被人破了阵法,只回来一根头发,可怜我的姑娘啊,得受了多少罪啊,妈……”说着就要抹眼泪。
“人现在在哪?”嚣老太太这半年看嚣如音掉眼泪,都看腻歪了,对于嚣三娘,她心里是另有盘算的,看不得自己闺女这样哭哭啼啼的样子,因此,见她要哭泣叨叨,就心意烦乱,便出言打断。
“寄名髪是从肃南崦嵫山来的,妈,你说该怎么办?”
“唉!”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用力攥了一下布面上的梭子,思索起来。半晌,老太太抬头,把头发交给嚣如音,跟她说:“那边不知什么路数,单看他们能避开我们的腾蛇化忌追,就绝非善类。你收拾一下,我和你一块儿,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再做计较。”
“好,我这就收拾。”嚣如音原也不是一个磨磨唧唧的人,自己母亲自幼对自己要求严格,养成了她女中豪杰的性格,说话行事飒利着呢。可唯独挂心的就是这个闺女,也可能是自小母亲对自己太过严厉,自己内心中有些柔软的东西一直被压制着。有了女儿之后,原先被压抑的女性本能被激发出来,在自己母亲面前不敢表露的东西,就通过女儿来实现了。失去女儿的这些日子,她的精神世界就有些垮塌,在母亲面前也就不能撑起刚强的一面了。
嚣如音屡次请求母亲帮助自己寻找嚣三娘,无奈母亲似乎另有打算,一直没有没有同意自己出去寻找嚣三娘。这次母亲竟然同意自己出去出去寻女,还要跟着自己去,自然高兴,感觉一切都有了希望,精神头也恢复了,小跑着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门带的东西。
嚣老太太扶着织布机,慢慢站起来,长时间地坐着织布,让她的腿脚有些僵硬。离开织布机后,她扶着墙回到了正堂东边自己的卧室,准备出门的东西,不提。
过了两刻,嚣如音已经收拾完了,只换了一身靛青的运动服,一个三角背包紧紧系在背后,手里还拿着一支一人多高的、旗杆样的家什,旗面卷起,看不到展开的样子。下楼之后,嚣如音就扑到母亲房门口,问:“妈,你弄好了没?”
嚣老太太正在往包里放东西,皱起眉头,厌恶地瞪了闺女一眼,没声好气地说:“等会儿,你慌什么!出去等着!”
嚣如音只好退出,在堂上等待。
嚣老太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对襟灰布褂,褐色的头巾包头,往自己绣的布手袋袋里放了一些要用的东西。回头在床头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在桌子上倾出几粒米粒大小的黑药丸,老太太用右手树杈尖拨拉出三粒来,其他的又装回去了。
老太太拿暖水壶倒了三分之一的水在她的茶缸子里,捻起三粒药丸,也不是等水凉呢,还是在想什么,眼睛直楞楞地看着桌子上好久都没有插花的花瓶。过了一会,她长长吐了一口气,把药丸放进嘴里,噙了一口水,服了下去。
老太太走出房门,对堂上来回踱步的嚣如音说:“走。”
嚣如音抓起旗杆,随母亲走出厅堂。
家里人见老太太收拾得紧沉利落,走出门来,不知何事,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等老太太吩咐。
嚣老太太对为首的尚妈妈说:“她尚嫂子,我和如音出去办点事,一两天内就回来,辛苦你照看两天。第一要紧的是喂养这些山蚕,不能出岔子,咱们的吃喝得靠它们你呢,再者,这二日也没有物品出入,所有人不得擅自出门,也不可放开禁制,让生人进来。”
“老太太,您放心去办事吧,这里有我呢。”尚嫂子是个稳妥的人,是嚣老太太手里使出来的,倒也没有什么。
尚嫂子送嚣氏母女二人至门前空场东南的老榧子树下,就不再前进了。目送嚣老太太进入竹林后,尚嫂子,拔出老榧子树下的两杆彩旗,回身进院。其妙的是,随着尚嫂子进院,嚣家大院,连同门前空场逐渐隐没不见,原地出现了一片无患榄枫林!
嚣氏母女顺着门前石径往前走出了四柱冲天石牌坊,这时我们才看到石牌坊上篆书四个大字:“爰矢宏谟”。
牌坊前面就是一片竹林,再无路径,嚣氏母女如何能出山去呢?嚣老太太对尚嫂子说去一两天,肃南市到榖州市有4000里地,好几个人倒换着,开车走高速两天一个来回还成,两边还都是在山里,耗费的时间就更没法说了。何况这两个女人是徒步走,这怎么可能呢?
石牌坊前的这片毛竹,从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内行人看来就大不一样了。此处毛竹的生长与别处的竹子不同,别处的竹子,竹叶都是长在上面,下面是光溜溜的。这里的毛竹上下竹叶一样繁密,将石牌坊遮挡的严严实实,即便是走到跟前,也不能发现石牌坊。林中毛竹排列交错,似有通道可行,若人被困其中,总觉得前面有亮光,再走一点就可以出去。希望在前,人在其中不由地被招引前进,直至脱力而死。
嚣老太太走到竹林北面门户前,点上信息香,闭目合掌,口里念念有词,竹墙竟然分开门户。嚣老太太叩齿七通后,突然怒睁双眼,俨然换了一副精气神。只见她昂首挺胸,独手掐诀大步走了进去,嚣如音紧随其后,一手掐诀,一手抖开手中的旗杆,原来是一杆赤火焰脚日月旗,青蓝旗面云托日月,赤火焰脚迎风招展。
二人入林后,身后门户即可封闭,嚣老太太在前开路,嚣如音在后执旗,母女贯穿九星方位,按蓬、芮、冲、辅、禽、心、柱、任、英的顺序,在竹林中往来穿梭。刚才走路还姗姗乎乎、摇摇摆摆的嚣老太太,此刻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用猱进鸷击,擒虎追龙之势形容也不为过,后面的嚣如音要全力紧追才能跟上母亲的步伐。
很快嚣氏母女穿行到了天英方位,嚣老太太左脚外摆,右腿内扣,猛地回身,嚣如音刚好举旗赶到,见母亲回身,右脚如趟泥地,从坎位直向兑位斜出一大步,左脚寒鸡探雪紧跟着跨到离位,摆扣回身,捧旗立定。一瞬之间,就完成二人位置的神龙摆尾、调转乾坤,干净利落,英姿飒爽,这个时候,就见出世家真传,功底不浅来了。
嚣老太太转身同时,变化手诀,剑指北斗方向,厉声喝道:“疾!!!”声到之处,嚣如音将日月旗往下一刷,二人竟连人带旗消失不见。
一阵清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之声。
于此同时,肃南崦嵫山马梁屲,榆树林南一里左右,凭空一柄赤火焰脚日月旗刷将出来,彩旗过后,嚣氏母女站在当地。嚣如音从三角背包里取出一个铁五星在地上放定,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三步的金色光圈,她将日月旗穿过铁五星中间的孔中插定,然后往远处张望。
此时的天阴耷拉的,山间夼地上青草如茵,忽地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圈,一杆顺风飘扬的华丽彩旗之下,站定母女二人,这个场面叫人说不出来的诡异。
嚣如音一看之下,不由大惊,指着马梁屲方向对嚣老太太说:“妈,你看!”。
我们普通人看去,啥反常的东西都没有。可嚣氏母女都修有寂光法眼,与我们这些普通人看到的不一样。
马梁屲后面有连绵不断的崦嵫山,亓家窝窝村就在马梁屲的坡地平缓之处。以寂光法眼远远看去,马梁屲附近的空气好像变形了一样,你不要以为这是什么阳光照射之下,空气密度存在差异,导致的光线折射作用。很明显地看到马梁屲上空的空气变形的样子,细密交错,仿佛一张圆形的笸箩倒扣其上。
而就在一里的距离,榆树林外,还有一层东西。这一层更不容易辨识,似疏而实密,似无而实有,隐隐约约、飘飘渺渺。抬头望去,这层东西竟然高十丈有余,东西绵延二三十里,不见其穷。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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