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只听得哗啦啦铠甲做响,一位身高将近八尺,黑盔黑甲、状若天神的大汉一声大喝道:“我信这位绝名小兄,与其窝窝囊囊退守后方等死,还不如冲出去杀他一阵,搏他一搏,即便死在他娘的沙场之上,也落得一个痛快。”
言罢,拔开众人站了出来,直直走到绝名身前凝目看了他一眼,毫不迟疑地站在了他的身后。这人正是白道中勇冠三军的大将,白沙派弟子纳兰迟。此人平素脾气火爆,发起怒来天王老子也不怕,不过,却是有勇有谋,在白道几派军中威望甚高,正是他刚才率众在破城之时仍然悍不畏死,浑身浴血将洞仙兵驱出城外,赢得了宝贵的战机。如果没有他,恐怕辉阳城未待绝名来时就已被攻破。
史同秋含怒看了他一眼,刚想说出什么,凤天香挪动脚步,也自沉静若渊般无声地站在了绝名身后。青霖五老自不用说,几乎异口同声地道了同意二字。
其余几派掌门见情形疾转而下,苦苦思量一下,均想到如若不成功还可由绝名拖住敌人,后退也还来得及,便再不作声,默许了。
绝名知道大势已定,转头望向史同秋,“史掌门,你意如何?”“哼,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死马就当活马医罢了,大不了我们这把老骨头陪你一起葬在这里好了。”说罢,转过头去,胸口一阵起伏,看起来对绝名已是怨愤极深。
“好,即使如此,请恕绝无礼,暂时请诸位听众绝名安排。”
“你直接吩咐就是,我们大家一定照办,最好现在就杀出城去,多宰掉几个洞仙魔崽子。”纳兰迟名虽曰迟,却是个霹雳火的急脾气,已经是摩拳擦掌,急不可待了。青霖五老微笑点头,除去史同秋外,其余几派掌门也是点头示意。
当下,绝名便在城头之上开始部署,一边说,开始时有人还不以为然,但越听越是惊奇,越听越是佩服,到了后来,竟然连史同秋也禁不住侧耳倾听起来。真不知道绝名到底有什么妙计。
城外,敌军中盘,距骑兵阵仅百余丈,沉香坛坛主万沉香面露得色,晚风吹来,竟有醺然之意。城下十万儿郎整装待命,后面有无尘坛坛主荆无尘、方文坛坛主纪方文率二十万大军安营镇后,再后方更有洞仙教一代天骄梦非坛坛主季梦非率十万精兵疾赶来驻于二百里外的栖凤城。
小小的辉阳城,区区几万残兵,只是螳臂挡车罢了,破辉阳不过是一挥而就的事情。并且,今日他万沉香如若大破辉阳,那可是奇功一件,必定会让圣君阳劫大为高兴,同时还能稳踞辉阳发展自己沉香坛的势力,他越想越是得意,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今后的种种美事。
眼看部队集结完毕,重整军容,他正待下令全线进攻,忽然间听得震天号角响起,辉阳城中门大开,千余骑兵在隆隆蹄声中疾驰而出,看这架势,竟然要以卵击石要硬撼他前面三万骑兵。
万沉香不禁晒然,哈哈大笑,对周围金、红、绿、黄、白五大香主说道:“白道的什么几大门派掌门真是群白痴,如果他们集中兵力坚守不出,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而今竟然耐不住性子发起这样的自杀性攻击,可笑至极。这一开城门就注定败亡之势了。”
“我三万铁骑一冲之下即可将这千余骑兵击垮,而后挥师城内,他们再想关城门都来不及了。辉阳必须要葬送在这帮废物手里了。”
说罢!他面容一整,“仇旗主,是你的骑兵立功的时候了,不必再等步兵攻城,你带骑兵直接击垮他们,杀进城去。到时城内子女金帛任你予求予取。”
白旗香主仇皓闻言大喜,一张丑陋至极的马脸上发出光来,喊一声“得令”,调转马头,向前面自己的精骑兵驰去。
随着一声令下,仇皓的三万骑兵终于发动了,马蹄声轰然响起,其声之急如密雨敲窗,其势之大如万雷齐鸣,一下便把绝名率领的千名骑兵的声势掩盖得半点全无。三万骑兵如决堤之水,一泄千里,向白道骑兵掩杀过去。
五百丈,三百丈,二百丈,看着三万骑兵在数息之内便可将与白道的千余骑兵相接,片刻之间就可击溃他们杀进城去,万沉香嘴角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忽然间,场中形势大变,只见那冲来的千余骑兵竟然硬生生地刹住势子,齐齐调转马头,发一声喊,逃命一般地返身退了回去。但细观之下,却不似退败了,退败之师哪能如此有章有法、队形不乱?
战阵之上,这本不是件寻常的事情,必定隐藏着古怪。可笑万沉香竟然误以为敌人自忖不敌想逃回城去,竟然下令全速追击,尾随其后杀进城去。
绝名镇后率军疾驰而退,可眼角余光一直望向背后,看着敌人骑兵隆然追来,绝名心中大定,不禁暗笑道:“万沉香,你会付出代价的。”
近了,更近了,仇皓的骑兵只差百余丈就可与绝名的骑兵追个首尾相连,这已经是弓矢所及的范围了。而此时,绝名的骑兵已经疾驰至城下,可是,却没有一人进城。
相反,这千余骑兵做了件更奇怪的事情,竟然重又调转马头,面对仇皓的骑兵,并且远远的离开了大门,个个紧贴城墙之下一动不动了。仇皓领五千骑兵当先杀到,见到这种情形不禁哈哈大笑,心想,这群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原来没什么本事,竟然被吓傻了。
转眼间,仇皓的骑兵已至城下百丈范围之内,手下将士纷纷摘下弓矢,再近十丈即可放箭了。
蓦地,城头一声号角响起,悲怆高昂,直冲天宇。随着号角的响起,城头上猛然间出现了五千余名白道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箭手,手执强弓,十架威力巨大的弹石机和近百具威力可达五百丈的远程神弩也撕去伪装露出真面目来。此时,青木真人出现在城头,一声令下,箭如暴雨,石弹横飞,何止上万箭石瞬间射出。
三万骑兵大半都在射程之内,只顾得追击绝名的千余骑兵,哪想到这般大变故。再加上夜幕已经降临,箭石趁着夜色更是倍具威力。一时间,如雨打梨花、狂风扫叶,箭雨带着死亡的气息从天而降,所经之处,人仰马翻,再无生机。
眼看着自己的三万精骑瞬间便折损了近五千人,仇皓目眦欲裂,差点吐血,这也激起了他的凶性,狂嘶一声,提起真气护住全身,扔掉已经被射满箭矢的战马,飞身而起,向前疾冲而去,速度奇快,竟然徒步带领后续骑兵向城内攻来。
剩下的骑兵见主帅弃马攻城,也都奋勇拍马在两翼掩护,杀声震天,悍不畏死地向辉阳中门杀去。此时,大批步兵也随后掩杀而至,距骑兵不足二百丈。
情势万分危急,眼看辉阳破城在即,忽然间,只听得辉阳城内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两侧偏门也大敞实开,随后蹄声大震,竟然从城内冲出了成千上万头的公牛。
辉阳周遭素来以产牛闻名,所产公牛体形庞大,气力无穷,随便挑出一头来拿到外地都称得上是上好的种牛。辉阳牛不但体庞力大,更是性情暴烈,牛群的头牛之间动辄就会顶上一架,直至对方角折认输为止。
要想对付这样的公牛,没有十几二十个人怕是不成,要是成千上万头牛摆出阵形于暴怒之中冲将起来,怕是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得住了。所以,在马匹奇缺的情况下,白道军队便别出心裁地用大量阉割的公牛替代役用马匹。
谁能想到,绝名竟然命压运粮草的军需部队神速集结起了八千头公牛,在牛尾巴上挂满鞭炮,更在牛角之上牢缚尖刀,待千余轻骑兵将仇皓的三万骑兵引至城下时,点燃鞭炮,大开三门,将八千头愤怒的公牛一齐赶出,直冲向本已被箭雨射倒一片洞仙骑兵。
在上百头种公牛的带领下,八千头公牛,牛眼赤红,尖刀闪亮,牛尾后鞭炮声声更增威势。前方骑兵一冲便散了,原本尚还完整的队形一下被冲了稀里哗拉。暴怒的牛群见人顶人,见马杀马,甚至连有的骑兵落地之后牛群也用带着尖刀的牛角狠命刺去,一时间血雨纷飞。
八千头公牛身上全都染满了鲜血,狰狞而恐怖。这哪里是一群牛,倒像是一群从地狱里狂奔出来索命的怪物。仇皓的骑兵何曾见过这种阵势,俱是大惊失色,吓破了胆,不顾仇皓命令,纷纷调转马头,亡命向后方逃窜。
这一逃窜不要紧,牛群攻击的目标更为明确,在上百头头牛的带领下,牛群竟然跟在乱军后面追了过去。铁蹄隆然,踏得山摇地动,地下无数的伤兵在踩踏之下无一幸存,被踩成了肉泥。而前面的骑兵则不断被挑飞下来,或是干脆被牛角尖刀刺死。
真是一场惨烈至极的屠杀。区别在于,不是人杀牛,而是牛杀人了。仇皓简直要咬碎了大牙,急痛攻心之下,竟然一步不退,迎着牛群杀了过去。不过,他也的确好生了得,不愧为白旗香主,竟然以一人之力接连杀数十头公牛,全身上下,遍浴鲜血。
仇皓正杀得兴起,已经渐渐逼近城下,就在此时,忽听辉阳城上有人一声大喝,“仇皓”,仇皓一怔,抬头向城头一看,城上现出一位昂然男子,持一柄不知是何质地的粗大黑弓,箭搭弦上,锋尖闪着银芒。
“看箭!”
此人再不说话,手一松,精铁箭竟然带起一溜异样的黄光,瞬间便至。在仇皓眼里,这一箭威势之大甚至比起刚才的火牛阵也不遑多让。角度浑然天成,竟然让仇皓看不出这一箭究竟要射向他身体的哪一个部位,更可怕的是,箭矢里贯满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这枝箭速度倍增,并且泛起一股奇异而萧杀的黄光,望之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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