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三蹦子摩托车整齐有序地停靠在巷子口,副兜上都张贴着硕大的“喜”字,而在中间的那辆桑塔纳,打扮得更为喜庆,被红色绸缎浓妆艳抹地装饰起来。
这样的接亲排场,在小县城里格外上档次了。
门口院落一阵鞭炮声之后,就该背着新娘出门了吧,不少邻里邻居围在那里看热闹,然而敞开的房门咚得一声,被紧紧闭上!
“一群破三蹦子让人看笑话,上车礼必须再给六百六十六,六六大顺要图个吉利!”
突然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大声疾呼地挤在人群前头,靠在门上,不放迎亲队伍走。
“这怎么又要钱?再说那不是有辆桑塔纳!”
男方这边有人不满开口了。
“赶紧掏钱,不然你们接不走我女儿!”
那妇人青面獠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瞬间让结婚欢快的氛围降到冰点,宽大的客厅里虽挤满人,但却鸦雀无声。
男方那边面面相觑,有点挂不住脸,主要之前都商量好了,给的彩礼把见面礼、三金、上车礼等都包含进去了,今天象征性地给些一块、两块的压门钱走个过场就好,怎么又突然开口?
关键这钱可真不少,六百多放在23年,好比丈母娘张开血盆大口,上个车还要跟你要一万八,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亲......亲家,咱们之前不都商量好了,怎么还有上车礼,要是有哪些礼节我们没做到位,等咱们以后再细聊。现在先让新人上车,时间不早了,那边都等着呢。”
作为男方这边的长辈,当舅舅的站出来交涉,尽量陪着笑脸,不想把事态闹僵,说话间瞥了眼外甥,见其神情恍惚,心头不免失落。
这女方家社会地位不低,又为新郎的直属领导,但这门婚事从头到尾,女方啥事都骑在男方头上,从不让步,太说不过去了。
“没门!”那妇人斩钉截铁,丝毫不给情面,“要给不了这钱,别想让我女儿过门!”
那妇人又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其样子看起来很难沟通,这钱是非要不可了。
“亲家,你看这样行不行......”当舅舅的一脸无奈,俯低身子凑到妇人耳边,“先让我们把人接回去,这个钱以后再补,身上没带这么多的现金。”
当长辈的都答应这无理要求,男方这边已经把姿态摆得够低了。
然而妇人撇过头,还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都不搭理人,这举动无疑是将男方那边的脸按在地上磨蹭。
“呼......”
当舅舅的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崩住,再次看向外甥,指望他说两句。
可作为当事人,新郎李民洋,从始至终一直傻楞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关键样子看起来很懦弱,萎靡不振的,像什么都不敢说,是妥协的意思?
怂成这,以后两口子还咋过日子,不得骑在头上撒尿,就算当你领导也不能这样子呀......当舅舅的一咬牙,重重道:“凑钱!”
能怎么办?眼瞅着要十一点了,再耽搁一会,怕到十二点都回不去,可要耽误良辰吉日。
于是男方那边急切地交谈起来,你三十、我五十的开始凑钱,场面极为窘迫。
至于女方,各个得意洋洋,一群亲戚嘴角还挂着讥笑,像打了胜仗,尤其是那妇人,眼睛都长到头顶了,不断发成冷哼声,似乎还在嫌弃男方掏钱不利索。
同为当事人的新娘,在自家人提出无理要求时,陶青青自始至终没开口,关键她干瘪着嘴,低下头,自己还委屈上了。
“赶紧到银行取去......”
当舅舅的借到存折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连忙招呼人。
“别去了!”
突然,新郎李民洋大喝一声,探着身子抢过了舅舅手中的存折,这一举措让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民洋?你怎么了?”当舅舅的诧异道。
“之前给的彩礼已经说好全包,凭啥再给他们钱,给他们脸了!”
李民洋的情绪异常暴怒,最后几句甚至是摇头晃脑地泄愤,把存折装在兜里,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凶色,是对新娘陶青青,包括女方所有人极深的怨恨。
这一幕,对于李民洋而言,就是梦魇开端,将会折磨他几十年,也因此让自己的父母,始终在亲家那边低人一头。
方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耳鸣声也已经消退,大脑里瞬间涌进前世今生的记忆,让他终于确定,他重生了。
回到了大喜之日,1991年8月8日,星期四!
在上一世,李民洋作为单位里靠大学分配进入的高材生,不仅文凭高,且能力十分突出,可谓前途一片光明,深受陶局长的喜爱,能到什么程度,愿意把自己的亲女儿介绍给他。
而两个年轻人也非常对眼,恋爱没多久就商量着结婚,虽然在结婚过程中闹了诸多意见,好在李民洋一直在极力调解两边的关系,但每次都是自己妥协,照顾女方的情绪。
李民洋觉得陶青青要嫁过来,到陌生环境中生活难免有不适,或恐慌,又有了身孕,脾气大点也情有可原,不能让女同志受了委屈。
但在婚后,李民洋可从未感受过陶青青的贤惠,谦让和宠爱并没有得到回报,女人始终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好像你欠她似得,就得对她好。
好在李民洋仕途节节高升,才让陶青青有所转变,中年的时候,就做到了市书记的位置。
可岂料!他的爱人,陶青青却在背刺自己,利用他的名义疯狂敛财,事情暴露之后,远逃国外,将所有污点都丢给李民洋。
又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查出李民洋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原来,当时着急结婚,是让自己接盘,付出无数的精力与爱,尽然如此荒谬和讽刺,这无疑击毁了一个男人对生的希望。
在冰冷的监狱里,李民洋的呼吸愈发困难,被深深的绝望所包裹,他太不甘了,太不甘了啊......
......
我重生了......李民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明确告知他,此时此刻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时光。
“李民洋,你什么说话态度,有种再说一遍!”
妇人大喝一声,猛地站起身子,往李民洋身边靠去,不满女婿敢这么跟自己叫唤,恶狠狠地盯着男方这边,家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民洋,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敢这么跟我家人说话,是不是疯了?这个婚我还不结了!”
而陶青青也终于会张嘴了,把手捧花甩在床上。
李民洋死死盯着陶青青,这张好看的面庞现在让他感到无比厌恶,比喂自己吃屎还要恶心,积压的不甘与愤怒,倾囊爆发!
“还有种再说一遍?呵呵,是不是都聋了,那老子就再说一遍,给你家脸了,还上车礼要666,你们也配!”
李民洋指着陶青青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叫骂,唾沫星子在光束中横飞,声音狂躁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有种从未有过的畅爽感,滋蔓他每一个毛孔。
特么的,欠骂!还666,真把你爹当老铁了?老铁666?还是曹县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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