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唯一慢慢在医院里恢复着身体,尽力开始调养自己,活着总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这或许是那天见过温婉之后心情的转变。
只是命运有时候总不会饶过她,电话突厄响起的时候,她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你好,林女士吗?这里是安城警局,我们在一起汽车爆炸案中发现一具尸体,现在怀疑是你的丈夫辛远峥,请你过来确定一下。”
“好的,我尽快。”
这一次林唯一全程很镇定,换下病员服,给主治医生请假,坐上出租车,到最后镇定的掀开了他脸上的白布,却......
呃——呕!
一滩黄水胆汁倾吐而出,吓得周围法医和警察赶快带着呕吐不止的她出去歇息。
被掀开白布下面是一具焦尸,五官难辨,皮肤损毁,可怖的惨状难以形容,的确叫人犯恶心,只是她的反应太过猛烈了。
“不、他不是辛远峥,没有哪一点像。”她擦着嘴,理智的跟警察说。
“林小姐,尸体毁坏成这样程度很难辨认,不过我们从尸体上搜出这两样东西,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
说完警察拿出透明袋装着被烧得勉强能辨认的车牌和身份证,林唯一一看再想辩驳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尸体请你认领吧。”警察拿出认尸单,递到面前。
她颤抖着签上名字。
走出警局的时候缠绕着的疑团越来越大了,铭心刻骨的背叛也无从查证,所以新婚夜之后的事情究竟是噩梦消散还是人间蒸发?
除了X光片上空洞的左肾区,和身上巨大的疤痕,无从证明。
之后她又去了银行调查辛远峥的账户,陆和时给的一千万消失不见,更出乎意料的是被告知他欠下了巨额债务,警察最后给他的死因定性为畏罪自杀。
就这么简单几字,终结了他一生,一旦想起悲从中来。
几经辗转又从火葬场出来,她抱着骨灰坛想回出租屋,因为没有钱找墓地,打车途中司机白眼翻上天,最后强行收双倍价钱。
“丧气的很,抱着骨灰坛,收你这些算便宜的了!滚!”
车门关得巨响,出租屋楼梯口,以前认识他们俩的邻居路过指指点点。
“天啦,听说这两口子都快结婚了,男的却车祸爆炸,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克夫啊!”
“就是啊,那小伙子挺不错的这就没了!所以找女人也要谨慎着,谁知道是克夫还是出轨谋杀呢,说起来我之前还看到他们家经常去陌生男人。”
流言蜚语扎心得疼,宛如伤口撒盐,她一眼扫去都是以前与她和善相处的邻居,呵呵...人走茶凉就不用留一丁点口德了,这个世道处处锋芒,没有容她的地方了吗。
憔悴的脸颊微微凹陷,身形瘦得如同纸片,更是激发围观人的恶毒猜想,“这么瘦别是被新找的男人虐待了。”“哎呀!我看是得了绝症被抛弃了。”......
她脚步一个不稳,跌在路上,没有一个人上前扶,窃窃私语反而更猖獗了。
“天啦,真晦气!骨灰撒在我们小区以后谁敢住啊!”
“你看她起不来,要不要扶一下?”
“傻了吧?多不吉利,一会让保安把她撵走吧!”
似乎是嫌她不够惨,雨开始淅沥沥的下在眼前,她瘫倒在地上无处躲避,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无力,外界的声音也在耳边模糊,林唯一眼前一黑。
她醒来,先看见了病床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人。
白炽灯下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严峻,深黯透亮的眼眸注视着她,泛白的嘴唇轻抿,有着不耐的情绪,双手搭在椅背,身下盖着小毯,姿态一贯的从容温雅,若不是坐在轮椅里就并无病态了。
“陆和时,你?”她嗓子干得发痛,不太确定的问着。
“你晕倒在路上,有人在你身上搜出我的名片打了电话,我来救了你。”
原来是这样...可是,他这个样子又是为什么?
“我想问你怎么坐在轮椅上,难道那天的伤还没好?”
“你现在最要紧的是顾好自己的身体,既然几经辗转你还是来到我这里,就不要抗拒了,休养好自己身体再想下一步。”他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只是示意手下送进来了营养餐。
桌上摆满精煮慢炖的汤品,还有营养均衡的小菜、养生粥,看得出来诚心。
可是......这又如何呢?或许自己所经受过的巨变、磨难全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不找到自己卖肾,是不是远峥就不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想到这里,难免暴躁易怒,她捂住耳朵不想听他的大道理,尖叫吵闹着。
“我不想吃,你出去吧!”
“我并不想打扰你的清静,但你知道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吗?”陆和时轻轻一叹,似乎在为她的身体有所担忧。
说完递到她手里一碗鸡汤。
......她的确不记得多久没好好吃饭了,从医院离开后的这几天来回奔波寻找结果,找律师、去警局、火葬场、出租房......饿了就随意买面包充饥。
这一句并非慰问的话语却让她心酸无比,为什么陆和时总要表现得对自己这么好、这么关切的样子,明明一切只是基于他需要的肾,都拿走了还管她干嘛?
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接过那碗汤,却突然间很想假设一个问题......
“陆先生,我想再问你一句,如果你那个“爱人”需要的是心脏,拿走可能会要了我这个无辜之人的性命,你也会毫不犹豫拿走我的心吗?”
若要秉承着内心,不必思考,答案已经存在,只是对外人,他不可能表露出残忍决绝的一面,只略带婉转说:“拿什么器官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拿走器官会对本体造成什么伤害,对我来讲也不重要。”
“我明白了,所以你关心我的身体,是怕我死了把事情闹大,所以就连车祸先救我都是苦肉计,为了让我感动不再计较对吗?”
这个提问让他顿住了,陆和时总是心思深沉不明,林唯一完全琢磨不透,最后却只听他叹出一句。
“你怎样想就是怎样吧。”
若还对人间之善有所期待,那么在这一刻就戛然而止了,林唯一无法不悲观。
手术后关怀的时刻、舍命相救的瞬间、不弃不离的奉劝,在这一刻都化成泡影,此刻哀莫大于心死。
她蓦地将碗摔在地上,汤汁四溢,还用更尖锐的语气发誓。
“你们等着吧,所谓的上流阶层,我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