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重生了,在喝下闻争赐下的一杯鸩酒后,没去往地府,反而头也不回的来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她初初嫁给闻争为妻,二人正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时候。
想起当初种种,叶楚胃里隐隐泛起不适,这种不适由内而外,忍无可忍,她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哑着声音道:“陛下,臣妾有些不舒服。”
这便是拒绝了,正在兴头上的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翻山越岭的动作未停,转瞬便觅得佳境,正要加紧征伐的脚步,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推开。
未曾理会男人一脸的阴霾,叶楚随便套了件薄纱外衣,裸着脚踝去了隔壁浴室。
当温热的水没过头顶时,叶楚才彻底清醒,一丝笑意在她嘴角溢开,细细数来,她跟闻争夫妻六年,她只违背过他的意愿两次,一次是六年后他让她与父兄断绝关系的时候,一次便是刚刚。
这中间分明隔着六年的时光,可对叶楚来说,不过是昨日与今日的事情。
许是她泡的时间有些长,中间男人来问过一回,语气中透着不耐,若是前生,叶楚是断断不会惹他不快的,但前生已过,今生的叶楚懒得在乎这些。
她未回答,男人也没有再问,两两无言,一室静谧。
等叶楚洗好出来,便看见男人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好像已经睡着多时。
自嘲一笑,叶楚隔出一人的距离躺在他身侧,身边的人面容清俊,棱角分明,哪怕闭着眼,眼角眉梢还是露出一丝少年气,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样子。
手中的珠钗摩挲了一遍又一遍,陷入沉睡之前的叶楚还在想,若是用这珠钗入他喉,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的那些糟心事了。
许是才死过一回,叶楚这一觉睡的格外悠长,直到阳光笼罩她全身,她才悠悠转醒。
一睁开双眼,便对上了闻争的目光,他明显是醒了许久,眼神清醒,窥探不见一丝情绪,见叶楚醒了,才弯了弯唇角,淡淡道:“看来皇后昨晚睡的甚好。”
一句也没提昨晚被叶楚扰了兴致的事情,倒像个体贴的夫君,在娘子醒来的第一时间送上问候。
叶楚自然配合,她亦弯了弯唇角,“有皇上在身边陪伴,自然睡的安心。”
安心个鬼,没半夜惊醒就是老天保佑了。叶楚口是心非,嘴角扬起的笑却天衣无缝。
诡异的沉默,闻争直觉这个女人好像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他压下心底异样,见叶楚没有伺候他起身的打算,便唤了人进来服侍。
叶楚也不紧不慢的起身,被宫人围绕着穿衣,洗漱,看着闻争往屋外走,又看着他在将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候折返回来,往她手心里塞了一物。
“这珠钗锋利,皇后睡觉时还是不要搁置在身旁了,小心误伤自己。”
目送闻争走远,叶楚缓缓吐出一口气,终究还是意难平啊。
就算清楚明白这是六年前的闻争,是什么都还没做的闻争,她还是忍不住双手颤抖,忍不住心凉,差一点就要将前生受的委屈统统发作在他身上。
若真是就此跟闻争闹翻了,那可就白白糟蹋了老天给她的这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珠钗在她手里泛着寒气,就像闻争刚刚那话一样,听着是在关心她,可却透着一股子凉薄,让人猜不透他是何意。
叶楚也懒得去猜,她既然敢逆着他,那就是笃定了他不会拿她怎么样。爱也好,恨也罢,一杯鸩酒下去,该看清的都看清了。
转身回屋,女子背影洒脱,翻飞的裙角在两人间隔出一条楚河汉界。
这日午后,八百年难得聚在一起的后宫佳丽们齐齐的被召来了皇后的凤栖宫。
美人们神色各异,阵营分明的聚在一起谈论皇后此举的目的,要知道,皇后眼里向来只有皇上,对于她们这些“皇上的其她女人“,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向来是能不见则不见的。
可今天却偏偏是皇后主动叫她们过来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道皇后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而在角落处,一袭嫩绿色长裙着身的女子却是乖乖巧巧,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也不与人抱团,宁静淡然,看着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叶楚只一眼,目光便抓住了她。
须臾间,心中万千情绪沸腾,若不是活过一世,任凭她想象力再丰富,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个不打眼的女人,竟然才是闻争真真正正放在心尖尖上宠着护着宝贝着的女人。
宝贝的这么多年都将她稳稳妥妥的藏于暗处,让她免于后宫一切的争斗,直到自己势力稳固,根基深厚,才为她铺势造力,一步一步的将她变成整个大闻权势最重,宠爱最深的女人。
上辈子,就是这双眼,藏不住的得意,嘲讽的对她说:“姐姐,这些年可多谢你为我铺路挡箭。”
也是这张嘴,告她私通敌国奸细,意图叛国,害她在湿冷阴暗的牢里足足待了三个月,连她大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更是这双手,亲手灌了闻争赐下的毒酒到她嘴里。
思及过往种种,叶楚只感觉似有一团火在她胸口燃烧,烧的她浑身上下不舒服到了极点。
她不舒服,那害她不舒服的人自然也是别想好过的。
“淑嫔”。叶楚开口,十七岁的少女,嗓音空灵清澈如融化于春光里的雪水,可这悦耳中又带着七分威严,三分庄重,虽只有两个字,但准确无误的像众人传达出一个消息。
皇后不高兴了。
皇后不高兴,那便是有人要倒霉了。
突然被点到,秦欣柔也是一愣,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她走出人群,站到叶楚面前,恭恭敬敬的弯腰福礼,“嫔妾在。”
行为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叶楚满目嘲讽,以前在宫中的那么些年,她可是从未注意过秦欣柔。
嫉妒她的有,巴结她的也有,陷害她的更是不少,她这个皇后可几乎是所有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些年为了争宠,她不知道接了多少女人明里暗里的招数。
可这些女人里没有秦欣柔,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不争宠,不给她找麻烦,更不会主动凑到她跟前,她以前只以为秦欣柔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可现在想想,是她过于天真了,看着越无害的,往往毒性最烈。
她是女人,没有比女人更懂女人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叶楚唤了秦欣柔上前后,便再也没开口,她不说话,其她人自然也不敢开口,秦欣柔更是不敢直起身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欣柔只觉得腰酸腿软,心下郁愤,却又无可奈何,她现在只是个嫔,别说皇后只是没让她起身,就算皇后现在想要她的命,她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想到此,秦欣柔的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她咬碎,注视着地面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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