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颜思院出来的时候，顾凉瓷浑身大汗淋漓。
一个时辰前，云沈默答应了她关于全权接管照顾云景炎的请求。只因她对云景炎今后个人走向做出的设想与规划得到了云沈默的认同。
她言辞恳切，感情充沛，连自己都有些感动了，最后的结束语条理清晰：“奴婢将竭尽微薄之力，保证少爷身体健康，帮助他慢慢成熟起来。”
云沈默眼神平和的打量了她一下，叹了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把景炎交给你也好，夫人太溺爱他，而且我们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这时的云沈默才露出慈爱的神情，也将父亲的苍老显露无疑。
顾凉瓷看着云沈默，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常年忙于工作的他面对自己的女儿也像面对下属一般，严厉为主。从不曾表现过多的疼爱，相反却总是在期待。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从古至今，都不曾改变。
又交代了顾凉瓷几句，下人来报前厅来客，云沈默径直出了颜思院。
柳絮语送走云沈默，又坐下来嘱咐顾凉瓷。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一股脑的倒给她。直说的她晕头转向，后悔自告奋勇照顾云景炎。
让她娘照顾他不好吗？再不济还有那么多嬷嬷丫头，她往上凑什么？她做个甩手掌柜、笼中金丝鸟，天天吃香喝辣，偶尔温顺的开开嗓不行吗？
她默默在心中质问了自己无数遍，最后想了想云景炎的脸，云家的钱......忍了，忍一时发家致富；让一时，美男在侧！
“喝茶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冷；衣服穿前要熏香；喊他起夜要温柔，大声容易吓到；他再胡闹也不能凶他。”
顾凉瓷一边小声念叨，一边往书房走。走了不几步，柳絮语交代她的话已经忘了一大半。
这比养孩子还难啊，谁家孩子养起来这么多规矩，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弟妹这是往哪里去？”
想的太投入，以至于顾凉瓷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欧墨渊。
想起饭桌上带着提醒意义的那一脚，据她猜测应该是欧墨渊。但是说来也奇怪，头一次见面只因顾凉瓷是他弟妹就帮助她，也难以让人信服。
那还能有什么理由呢？难道只是因为他乐于助人？
不过顾凉瓷回想之前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没见过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这么善良的。
大脑高速运转的同时，顾凉瓷福了一幅身，算是见过礼:“大哥好，才从夫人院儿里出来，正要往书房去。”
欧墨渊点点头，少不了多问几句:“景炎怎么样？还是哭闹不止吗？每次被父亲禁足，他都几乎要把天闹翻。”
“相公他已经不闹了，正在书房里写字呢，多谢大哥费心了。”
顾凉瓷把他的惊讶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看来之前云景炎闹起来，没人能劝服，这次自己倒是碰了个巧。
以为对话马上就要结束，顾凉瓷准备再次福身。可欧墨渊似乎不这么想，而是另找了话题:“弟妹有所不知，我这弟弟并不是生来如此。他幼时聪明非凡，念起书来过目不忘。只可惜后来出了一次意外，醒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景炎背后的故事？顾凉瓷一瞬间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她疑惑很久了，云景炎并不像生来便智力低下的人，与生俱来的智力低下基本都是会在脸上有所表现的。
比如五官分布不协调，表情异于常人。但云景炎的那张脸甚至比常人还要好看些，所以他的智力问题必定是后天因素影响。
欧墨渊说到的意外，让顾凉瓷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她不语，静待欧墨渊的下文。
“说起那次意外，我就愧疚至极，是我没保护好他，才让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说着，欧墨渊的眼眶有些泛红，他紧咬着嘴唇，似乎如今回想起当时依旧悔恨不已。
顾凉瓷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出言安慰:“大哥不必自责，相信大哥也不愿意外的发生。”
“我比景炎大五岁，但我因从小就长在云府，所以差不多是看着景炎慢慢长大的。他聪明伶俐，乖巧听话，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我。”
“直到他十岁，那年冬日，爹大病一场，娘带着我们兄弟俩到山上庙宇祈福。”
“景炎听别人说悬崖上长着一种草药，能治好爹的病。我本来想去采，可景炎说绳子绑在我腰间他拉不动我，于是他就去了。”
“那天风雪飘扬，我把碗口大的绳子紧紧系在他腰间，站在悬崖边放他下悬崖。他身子灵巧，很快就喊我拉他上来。我用力的拉，但是太滑了，我根本使不上力。”
“绳子瞬间脱手了，他大喊一声，随后悄无声息。整个悬崖寂静无声，我急得想跳下去找他，可我不能，我得回去告诉娘去救他。”
说到这里，欧墨渊停了一下，背过身去擦拭眼泪。
“云府的下人们整整找了一天一夜，才在悬崖底部的一处灌木从里找到昏迷不醒的景炎。”
“满镇的大夫用尽毕生之力，才救回他一条命来。幸好他性命还在，不然，我也没脸继续活着了。”
“让弟妹见笑了，为兄如今想起当时，依旧悔恨至极，每每谈起，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欧墨渊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依旧客客气气的和她说话。
顾凉瓷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心里像是堵住了一块石头。她不敢想仅有十岁的云景炎坠下悬崖那一刻在想什么，回想起自己竟然以放风筝胁迫他练字。
练什么字，活的开开心心就行了。
想是这样想，顾凉瓷也及时对故事做出反应:“没想到相公是因为坠下悬崖才变成这样，大哥别太自责，相公如今也挺好，不被世事烦扰。”
“但愿你不怨我，替我多照顾景炎，大哥多谢你了。”
“大哥客气了，弟妹的分内之事。”
欧墨渊淡淡的笑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语:“景炎有弟妹这样好的媳妇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今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
“多谢大哥了，那多余先回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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