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长江村四组的小卖部门口，两个中年妇女头挨着头小声说着村里最大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林家的孩子是抱错的！”
“什么？林家那个读书种子是抱错的？我就说吗！林家几代都是大老粗，怎么能生出林奕秀那样的读书种子！高考估分，林奕秀考了七百多分！差一点就是状元！我就说不是他们家的种！”
“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和林家抱错的是我们省的首富家。人家顾家放话了，说是两个孩子他们都要。”
“这是什么意思？林家九代单传，就林奕秀一根独苗，顾家这是把自己的要回去了，林家亲生的那个也不还回来？这不合适吧？”
“当然不合适。可谁叫人顾家有权有势呢！你知道，我和林家就一墙之隔，顾家上门认亲的那天卢芳拿大扫帚把人打出来了！我亲耳听到的，顾家那个媳妇说了，两个人孩子都给他们养，他们有能力让两个孩子都出国读书，还能给买房子车子安排工作。”
“那林家就认了？不能吧？林大卢芳都不是软性子，林老太也泼辣，怎么就……”
“呵呵呵，我偷偷告诉你，你别人说。顾家那个男人厉害着呢，不然怎么就成首富了。人家一开始就没说两个孩子都要带回去，只说要认回林奕秀，只要林大卢芳同意，就给他们两百万，还给他们在镇上买个商品房！”
“嘶——”
“林家不是傻子，两百万加上一套房子，卢芳第一个答应了。奕秀那孩子立刻就傻了。”
“卢芳好狠的心啊，秀怎么说？”
“秀什么都没说，顾家那两口子心疼他，不叫他知道这事，让他去外头，晚些再回来。秀不理，转身就跑上楼去了。他一走，顾家就说了两个孩子都给他们的事情。”
“卢芳反悔了？”
“是。卢芳本来想着自己的回来，再得两百万加一套房子，可谁想人家顾家是打算两个都自己养着。”
“那后来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卢芳拿大扫帚把人赶出去了。”
“要我说，卢芳这么做不对。他们两口子四十不到，林奕秀走了，顾家那个也不回来，他们两个不就符合生育政策了嘛。再生一个小的不好吗？到时候小儿子，钱，房子就都有了。”
“是啊！是啊！林大两口子就是贪，哪能房子票子儿子一起要呢。要钱，就卖儿子。天上就没掉馅饼的事。”
“你们两个碎嘴的，我今天就打死你们！看你们还敢乱说抱错的事！”小卖部的角落里，一个老婆子突然蹿了出来，朝两个说八卦的女人冲过去，“你们胡说什么呢！秀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你们再到处胡说，我不但要撕了你们的饿嘴，还要把你们家给砸了！”
她不是别人，正是林家夫妇的寡母，事件中心人物林奕秀的奶奶，五十多岁的林老太。
“你这个老太婆不讲道理！”
“全村都知道的事了，你还藏着掖着！”
林老太气坏了，冲上去追着打那两个女人，把人吓回家了，才叉腰站在路边大骂了起来：
“猪油闷了心的狗东西……叽里呱啦……”
她看上去骂得凶，可心里虚。
前两天顾家找上门，说了孩子抱错的事情后，家里本来是不同意把孩子还给顾家的。到底养了十八年了，阿猫阿狗养十几年也有感情，更何况是那样的一个好孩子。
但顾家给钱！
两百万万！
有了这钱，家里的债就能还清了。
儿子媳妇也还年轻，再生一个也来得及。
可惜……她的宝贝孙子……林老太不舍得啊。
正纠结着呢，一辆小汽车从村口那条小路开到了她跟前。
后车窗拉下来一半，露出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来：“你是林家奶奶吗？还记得我不？我是……”
不知道自家事情传得满村都是的林大夫妇正呆在自己的房子里说话。
“小秀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你去敲门，给他把鸡汤送进去。他正长身体呢，不吃东西可不行。”林大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朝自家媳妇卢芳吩咐。
卢芳不动，盯着地板气愤的说：“十八岁的孩子还长什么身体！都成年了好不好！他不吃就让他不吃，等饿了，他自然会出来的！顾家真是太不讲道理了，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怎么敢两个孩子一个都不给我们，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闭嘴！”林大怒斥卢芳，“钱都塞不住你的嘴吗！那协议你也是签字的！那两百万你也想要的！既然要了钱，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我也想不要钱，我也想硬气！可咱爸死的时候欠的债就不要还了？！林大，你以为我贪钱吗！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卢芳猛地抬头，大骂了起来，“一个我生的，一个我养的，就你一个爱孩子疼孩子吗！”
林大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亲爹三年前脑出血，送医院急救，人是救过来，就是不肯醒。医生说拉回去人肯定就没了，住院的话就是用钱买命，要住什么ICU，大把大把的花钱。
林大没法子不救自己亲爹，结果老头在医院呆了三个月，花了十来万万，掏空了家底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外债，就这样，老爷子也没留住，走了。
林大的工程也在那会儿出了点事黄了，四处借钱给一个村的叔伯兄弟发了工资，和卢芳一算，竟然欠下了三十来万的外债。
这会儿是九五年啊！一个熟练工一个月的工资就五百块！
三十来万就是个天文数字，压得林大卢芳喘不过气。
如果没有发生抱错的事情，林大和卢芳是打算让林奕秀高中毕业就进厂打工帮着家里一起还债的。
可现在孩子抱错了。
顾家还愿意给两百万。
如此一来，孩子能去读大学，家里的外债也能还清，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唯一让林大夫妻不满意的，就是顾家不许他们以后再和孩子来往。
林大被卢芳说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狠狠抽了两口烟：
“芳，是我没用，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本事，一样都是下岗做生意，人顾家包工程做成了首富，我却搞砸了事情欠了钱，害你陪我受苦受累……”
卢芳想起过去一两年的糟心日子，眼睛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她狠狠擦了一把泪：“你别说了，不怪你！我去给秀儿弄鸡汤。”说完这句话，卢芳离开房间，往楼下厨房去。
和首富顾家比起来，林家就是一个蚂蚁。
可在长江村，林家也曾是数一数二的富裕家庭，是全村第一家买电视机、摩托车、盖两层小楼的人家。
要不是家里老头突然倒下了，林大又坏了事，日子未必会变成今天这样。
也正因为林家当年过的富裕，卢芳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就横竖看不上镇里的医院，闹着要去市里妇幼做剖腹产。那会儿只有十里八乡条件最好的人家才会让媳妇儿去使力妇幼剖腹产。
抱错事情爆发之后，卢芳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年她不闹着去妇幼剖腹产的话，孩子就不会抱错了。
她对不起两个孩子。
卢芳胡思乱想间弄好了鸡汤，正准备端上楼去给林奕秀的时候，自家婆婆坐着小轿车回来了。
卢芳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他们认识里的人家里能买得起小轿车的只有顾家！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上了顾家的车！
卢芳那叫一个恨，放下碗就冲出去：
“谁让你坐顾家的车的！你还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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