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阳光照射进木屋，床上的少年虚睁开眼，浓密的睫毛遮挡住耀眼的阳光。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连时辰都睡过了。
夜寒舟心情难得的不错，心绪宁和，眸中的阴郁也散去许多，变得清明透彻。
突然，他的视线顿住了，落在了完好无损的屋顶上。
眼珠一点点转动，将木屋内所有的细节都收入眼底。
明亮的眸子重新被雾霾所覆盖，攥住棉被的手指一点点握紧，指节用力到发白。
*
慕怜今天心情不错，在教导完几名亲传弟子后，又进入寒冰殿中闭关潜心修炼。
这一坐，就是一天。
待他从寒冰殿中出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其实，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闭关数月、数年，哪怕是数十年，都是常有的事。
只是慕怜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让他昼夜不分的去闭关修炼，实在是太浪费生命了，毫无乐趣可言。
况且，他新收了李小鹤这个小徒弟，需要每日亲自教导。
其他亲传弟子也跟着享了福，可以听慕怜授业解惑。
结束了一天的日常，慕怜原本想在雾怜峰散散步，结果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何就来到了夜寒舟的小木屋前。
他沉吟了一下，自我辩解道：“嗯，缘分。”
“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慕怜隐去身形，步伐格外轻快，却在目光触及屋内情景时，顿住了。
床榻上的少年已经入睡，却睡得极为不安稳。
他面色时红时白，额头汗如雨下，手脚挥舞着掀开棉被，撕扯开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瘦弱的胸膛。
慕怜心中一惊，快步向前，伸手探向少年的额头。
滚烫一片！
想来是昨晚他来之前淋了雨，吹了风，着了凉，感染上了风寒。
修士几乎都不会生这种凡人才会得的病，只是夜寒舟修为太低，再加上身子骨本来就弱，抵抗力不好，才会因为着凉而染病。
慕怜轻叹口气，抬手正准备从纳戒中取些灵药出来，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母亲……是母亲……吗？”
夜寒舟迷迷糊糊的问着，声音虚弱无比，握住他的手却十分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慕怜心生怜爱，很想回复一句：我不是你的娘亲，但我确实把你当做亲儿子。
不过夜寒舟虽然迷糊不清醒，他也不好这样占他的便宜，哪怕他真的是这样认为，并没有任何恶意。
慕怜任由夜寒舟握住他的右手，心神微动，一粒灵药便出现在了他的左手掌心之中。
他将灵药递到夜寒舟嘴边，往干燥的唇瓣里轻探，却抵在了皓白的贝齿外，再入不得分毫。
“乖，张嘴，吃了药病才能好。”
少年没有张口，唇瓣反而闭得更紧了。
慕怜：……
嗯，一定是他方法不对！
“咳咳，我说错了，这不是药，是糖，很甜的。你不信，尝一尝就知道了。”
慕怜温声细语的哄着，像极了骗小孩吃药的怪蜀黍。
床上的少年应景地一颤，干燥苍白的嘴唇抿了抿，终于张开了口。
慕怜一喜，赶紧将灵药推了进去，而后捂住了夜寒舟的嘴唇。
良药苦口，灵药也是如此，哪里有不苦的道理。
若是增加了其它香甜的材料进去，还会破坏药性，浪费了上好的灵草药材。
“唔唔……”
少年蹙着眉，摆动着脑袋挣扎，可慕怜哪里会让他如愿，强行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把灵药给吐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掌心。
为了确定灵药已经完全被吸收，慕怜还伸出一根莹白手指进去搅弄了一番。
手指被温暖的口腔包裹着，里面半点灵药残渣都没剩下，看来吃得很干净，没有浪费药效。
药喂好了，慕怜收回手，这才注意到少年已经红透了的耳根。
“看来病得不轻，都烧到耳朵上了。还好我今夜来得及时，否则你有得罪受。”
慕怜心情很好，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十分有成就感。
吃了药的夜寒舟终于安分了下来，闭着眸子，乖巧的睡觉。
慕怜看着夜寒舟毫无防备的睡颜，突然就想和他说说话。
反正他睡着了，刚生完病还迷糊，应该不会记得今晚发生过的事。
哪怕记得些许点滴，也不会知道是他，或许还会猜想，只是病迷糊了做的一个梦。
“人生总是会经历许多挫折，我们会气馁，会失望，会失去追梦的信心。可这些都是短暂的，在气馁过后，我们应该重新拾起信心，去追求心中最初的梦，坚守初心才是。”
“我知道说这些听起来像是鸡汤一样，可人生有时候就是需要鸡汤啊，才能让难过的自己能好受一些。我也知道，别人没有经历过你经历过的，就劝你要大度，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说到底，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有底线，要不忘初心，而不是成为自己都厌恶的人。”
慕怜感叹着，虽然是说给夜寒舟听，其实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他回忆自己短短二十年的过往，平淡，平凡，不愿社交，没有朋友，毫无新奇可言。
他的唯一爱好就是看小说，从里面体验人生百态，仿佛活成了许多人，过得非常精彩。
而最让他动容的，还是这本小说。
这虽然是本耽美小说，但和他想象中的不同，没有太多的情情爱爱，主角攻受的相处像朋友一样，让他一个直男也能接受。
夜寒舟拥有人类最美好的品德，他看着他从内敛弱小变得开朗强大，成为了天之骄子，拥有了许多朋友，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所以他才会在夜寒舟黑化后，完全不能接受，以至于哪怕最后夜寒舟过上了人生赢家的生活，他也仍在质疑他的初心与信仰。
夜寒舟的黑化虽然是一步一步埋下的，合情合理，可是那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是夜寒舟的初心啊！
毁了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一个人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吗？
夜寒舟被毁了，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我是个不完美的人，没有信心，没有梦想，我不希望，连你也变成那样……”
“害，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可能是憋得太久了，一下子就成了话痨。”
慕怜自嘲一笑，轻叹一声站起身，有些失态的离开了这里。
木屋内恢复了寂静。
良久之后，床榻上的少年颤动着睫毛，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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