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简陋的农舍,只有两间卧房,加上作为厨房与柴房杂物间的两间耳房,和一个不大的院子,就是全部的建筑。
老人领着李三笛打开旁边漆黑的卧室,点上油灯,小孩儿在她腿边跑来跑去,又踮着脚打开衣柜门,抱不动被子就拿了个枕头出来。
张大娘一边扫床铺床一边说话,李三笛在一旁一边道谢一边点头。
“叫我张大娘就行,我孙儿小名叫小豆子。”
“我叫李三笛,笛子的笛”,李三笛忙也做了自我介绍。
“家里没什么客房,老头子走得早,这是我原先睡的屋子,今晚你在这里凑合一下。五年前镇南城闹妖灾的时候孙儿他爹被妖怪抓走了,孙儿他娘这些年在镇南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仆人补贴家用,平时不回来,我就带着孙子在隔壁住,这屋子就空下来了。”
李三笛看着帮奶奶扯床单一角的小豆子,疑问道:“五年前闹妖灾?”
张大娘轻叹道:“你是远处来的吧,近处的其他城应该也听说过,五年前镇南城的妖灾闹得厉害,百姓们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很多人被妖怪抓走了再也没回来……”
“是什么样的妖怪?”李三笛问道。
“妖灾嘛!哪里止一只妖怪!都是几只大妖领着成千上万的小妖进了结界,在城里烧杀抢掠……哎……”
李三笛心中震惊,没想到如今看似完好的镇南城,还遭遇过这种灾难。
“镇南城在边陲城里还算好的,基本上十来年才会遭一次灾,听说有的城一年就要闹一次,那当真是民不聊生啊!妖灾少的中原城没有大笔银子又进不去,日子真是不好过……”
“没想到有镇南宗在此,妖怪还这么猖獗”,李三笛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没有一点脸红。
“五年前能度过妖灾,多亏了镇南宗,也多亏了百灵塔仙……”
“百灵塔仙!”小豆子一边跳一边喊道:“我知道!他住在高高的塔上!还喜欢养花!”
“百灵塔仙?”又是一个李三笛没有听过的名字,应该是一个人类修士吧。
“是一位厉害的大仙,听说他的修为和城主不相上下,五年前要不是他打败了领头的大妖,妖灾也没那么快结束,只可惜……我儿子……我孙儿他爹命不好……还是被妖怪抓走了……”
说着说着,大娘的眼眶红了。
“不说这些老话了,你看看我”,张大娘抹抹眼睛,“床铺好了,今晚你在这里将就将就吧!走,小豆子,跟我出去。”
说罢张大娘便领着小豆子往房间外面走去。
“大娘,您等等”,李三笛叫住张大娘:“您跟我说说,抓人的大概是什么妖怪?长什么样子?我……有朋友修习仙术,经常行走妖界,也许能找一找。”
张大娘让小豆子先进了隔壁屋子,然后把房门关上,才转身回来,摇头叹气对李三笛说道:
“那时兵荒马乱的,什么妖怪都有,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听村里其他人讲,被妖怪抓走的多半都回不来了,恐怕小豆子他爹……早都不知道化为妖界哪个山头的白骨了……”
说罢张大娘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您儿子的名字告诉我一下,不管成与不成,我权且试试”,李三笛诚恳道。
“我儿名叫张大山。李公子,你也不用太费心,这几年过去,我和豆子他娘差不多也死心了……”
张大娘已是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李三笛忙在纳戒中寻找有没有能擦眼泪的东西,发现里面竟然连一块干净的布都没有:黑石镇没有妖怪卖手帕这种东西。
李三笛叹口气,只好作罢。
“我进屋了,看看孙子去,你也早点休息吧,想要吃喝厨房在那边,有什么能吃的自己拿就是。”
张大娘叮嘱完之后便转身进屋了,李三笛也进了隔壁的房子,关上了门。
房间当真很简陋,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小木桌和小木凳,加上简陋的两扇门的木衣柜,再没有别的。
李三笛在小木桌前坐下,他把纳戒摘下来,放桌上,然后打开纳戒空间。
这纳戒是刚穿来时在黑石镇的小摊上买的,质量相当一般,还没放多少东西都已经快满了。
李三笛胳膊伸进纳戒空间,拨开一个沉甸甸的大罐子,又移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左掏右掏,掏了老半天,才在一个早已忘记是什么功能的法器下面,抠出来几张被压了好几道印子的黄色符文纸,又摸遍所有角落,找到了藏在缝隙里的毛笔和一小罐调好的朱砂膏。
“就是这些了”,终于找到要用的东西,李三笛收好纳戒,将那几张符文纸在木桌上铺平。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试试看吧!”
李三笛照着妖市上买的《符咒的画法与使用大全》上面写的,依葫芦画瓢,在符文纸空白的地方开始画符写字。
“寻人类张大山踪迹,五年前在镇南城被抓走,有消息告诉我,事成之后有厚礼;另:幕云山是什么地方?”
写好后,李三笛将纸按照教程图示,折成一只鸟的样子。
催动符文需要少许妖力,这里这么偏僻,应该不会设有什么检测妖力的阵法或者法器。
就算有也无妨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李三笛将少许妖力注入写了字的纸鸟,对它说道:“去妖界找大脚。”
说完这句,纸鸟就像活过来一般,扇着翅膀从窗户飞走了。
放走了纸鸟之后,李三笛才想起来,大脚伤势严重,就算自己给了它妖力,性命无虞,但要恢复行动恐怕没这么快,可能会收不到飞信。
还是多写几个比较保险。
于是他又如法炮制,给二脚三脚也都写了一封,一共三只纸鸟放了出去。
这下应该妥当了,李三笛拍拍手上的灰,将东西又归置进纳戒,然后去院里简单洗漱洗漱,再去厨房喝了一点水,便躺下休息了。
躺下还没睡着的时候,李三笛的大脑又开始漫游。
他望着简陋的木梁房顶发呆。
住在人类的屋里,睡在人类的床上,是他这一个月以来每天梦寐以求的事。
但是不知为何,如今真的实现了,却没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感。
刚到镇南城时,确实很喜悦,但是现在只感到心里空空的。
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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