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傍晚时分，林场办公楼二楼会议室
这里现在成了案件临时指挥部，刚从小松家里吃过晚饭出来的孙哲修和莫名坐在宽大的会议桌旁。
一个50多岁的男子正撅着腚拎着着热水壶背对着两人倒茶水。
“哲修，想不到你这么多年才回来一趟，现在不仅做了医生还成了探长，也算是继承了你老爸的衣钵了，要知道他老人家可是人称猫头鹰探长的”黄场长一边倒水一边称赞道。
“呵呵，黄哥，你过奖了”孙哲修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黄场长比他大10岁，孙哲修以前读初中的时候他刚好中专毕业分配来林场，大家一起玩耍过，算是知根知底的人。
“对了，你这次回来不会只是看望我们这帮老兄弟吧？”黄场长端着茶水走过来问道。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寻找一味药材擎天锁，顺便看看大家，没想到正好碰到这事，也算是我指责范围之内的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孙哲修解释道。
“黄场长，你确定没有见过这两个人？”莫队长手指夹着着桌上的照片问道，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正是命案的死者，死状可怖。
“莫队，相片我刚才已经让场里的很多人辨认过了，他们都说没有人见过这两个年轻人，我们林场正好在两条公路的交汇处，平时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动性还是蛮大的，兴许有人见过他们，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安装公路摄像头，确实很难找到目击者”黄场长回答道。
“这林场不大，按说应该会有人看见过才对啊”莫队长疑惑道。
“那老楼有50多年的历史了，2000年以后就已经没有再启用了，一般人晚上是不会去那里面的，特别是楼上，二楼走廊里白天也要开灯才能看见，当地老百姓把那里叫鬼楼，不信你问哲修，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的”黄场长把茶杯递过来说道。
“鬼楼！”莫名愣了一下。
“莫队，是这样的，70年代中期，也就是40多年前，在距离我们林场10多公里外的林场下辖工区曾经发生过一起重大死亡的车祸事故，当场死了30几个人”孙哲修说道。
“哦！还有这种事，可这车祸跟老楼有什么关系呢？”
“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我也是听我父亲提过一嘴，当年有一部电影叫刘三姐，上映后非常轰动，迅速红遍大江南北，于是林场便拿回了胶片回来放露天电影，放电影那天晚上，一辆解放牌货车从工区拉了五六十个工作人员和村民出来看电影，晚上回去的时候，因为下大雨，货车翻下100多米的深沟，当场就死了30多个人，而那些尸体找到以后拉到林场就是暂时存放在那栋老楼一楼里面的”孙哲修说道。
“啊！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莫队长吃惊道，手不由自主的从桌上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上。
“莫队，别说你不知道，就连我这个场长也没有亲眼见过，我分配来林场的时候，那件事情就已经发生有20几年了。当年幸存的人即便现在还活着，年纪也已经有六七十岁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正常来说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他们，不过说来也巧了，我们林场职工里面还真有那么一位当年的幸存者”黄场长想了想说道。
“哦，是谁，能把他叫过来一下吗？”莫队长站起来着急的说道。
“当然可以，请稍等一下”
黄场长说着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朝楼下喊了一声：“老荣，老荣，上来一下”。
过了一会，一个年纪60多岁左右，身高170的男子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他每走一步身体就发出一声咔嚓的金属机械声响。
“黄老鼠，叫我干啥？”来人满脸堆笑叫道，那是一种劫后余生人生洒脱的笑容。
“老荣，有客人在呢？注意影响”黄场长压低声音尴尬的提醒道，因为黄场长脸型下巴尖，人鬼精鬼精的，加上以前爱放屁，所以得了外号，老一辈的人一般都是叫他这个外号，他平时也不介意。
“额，不好意思”老荣扫了一眼坐着的人，拘束的笑了笑。
“这位是我们林场的办公楼看护人员老荣，以前是看检查站的，老荣，这位是县刑警队莫队长，哲修你认识的”
“荣叔”孙哲修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说起来自己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啊，是哲修啊，哲修现在是越来越年轻了啊，哈哈哈….”
“老荣，莫队长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来，坐下这边说”黄场长说道。
“哦，好”
荣叔坐下的时候用手伸到腿上按了一下，大腿才弯曲过来，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荣叔，听黄场长说你是40多年前714车祸事件的幸存者，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当年事故的具体情况，您能跟我说说吗？”莫队十指交叉随口问道。
此时，老荣的笑容忽然凝固了，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过了好半响他颤抖的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定定的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每一次做恶梦我都会想起它，那件事就如同噩梦刻在我的心底，让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唉，转眼40几年了，案子早以意外车祸结案，现在何必又再提起来它呢。”荣叔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对不起老荣，提起您的伤心往事了”莫名歉意的说道。
荣叔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记得当时我还是林场下辖工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风华正茂，青春洋溢，可以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可谁曾想…想到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当年那个诡异的晚上，大概晚上10点多钟，看完电影后，大家坐在回程的货车上兴奋的聊着电影里面的情节回工区，谁料刚出发不久，天空就开始下起了大雨，我当时是跟另外3个人挤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毕竟人实在太多了，一部货车足足挤了五六十个人。
天空下着大雨，打雷闪电，又是晚上，视线非常不好，所以司机并没有开太快，我们在经过梅子拗的时候，我还提醒了一句旁边的司机，让他开慢一点，因为那里有一个急转弯，右边就是一个几乎垂直100多米高的悬崖，悬崖下是湍急的河流。
我话音刚落，右侧靠山边的路基忽然闪现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
“红裙女子！”几人惊呼道。
“恩，司机大概也看到了，眼看就要撞上去，他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然后向右打方向盘，谁知道方向打多了，右边的前车轮已经压到了路基外面，霎时间汽车车身忽然猛的向右倾斜，我只感觉到头晕目眩，耳边传来无数尖叫声，接着我眼睛一黑，心一颤，浑身发凉，知道完蛋了，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奇怪的动作，红裙女子，长什么样？”莫名问道。
“我记得当时正好有一个闪电打过来所以看到个大概，但是绝对是穿红色裙子披头散发的女人，脸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双手耷拉着，看不到眼球，也没有撑雨伞，让人吃惊的是她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我当时都已经懵了”老荣又喝了一口茶压压惊说道。
“要是这样说起来，这很可能就不是一般的意外车祸事故了呀，那后来有没有找到那个红衣女子呢？”莫名想了想问道。
“没有，驾驶室里面的四个人只有我跟司机是幸存者，另外两个挂了，司机后来又下了大牢，我说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大家都认为是因为我被撞击造成脑震荡和惊吓所产生的幻觉，但我知道我脑子一点问题也没有，那也绝对不是幻觉。”荣叔有些激动的说道。
“那倒是，当时那个年代正好是破四旧的年代，打倒牛鬼蛇神，谁会相信呢，即便有人相信也不敢说，加上技术侦破手段有限，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黄场长叹气说道。
“由于事故死亡人数实在太多，全国震惊，当时市长都来了，上面为了尽快平息影响，便以意外事故迅速结案赔偿了事，还让我不得胡编乱造、造谣生事，从此之后我也再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荣叔悲哀的说道。
“嘭！”莫名猛的一砸桌子。
“该死的，搞不好那就不是意外车祸事故，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多了几十条无法伸冤的冤魂” 莫名愤恨道。
“如果说荣叔一个人看到那个红裙女子是因为出现了幻觉，那么很明显司机当时也看到了。荣叔，那后来怎么样了呢？”张哲修问道。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晾在半山腰一颗树杈上，周身传来剧痛，四周到处都是汽油燃烧的火焰和痛苦的呻吟、哭泣声。
天空下着雨，坠崖的货车燃烧起火，我借着火光向四周望去，只见整个悬崖山腰上、树杈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淋的人，衣襟褴褛，浑身都是血，有的人身体被树枝直接穿透悬挂在树上，触目惊心。
而悬崖下的河岸马卵石上，还有很多摔得支离破碎的人体残骸，内脏、脑浆遍布了河岸的石头上，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汽油味和血腥味，那简直就是一座人间炼狱.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头顶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个被树枝刺穿脑袋的人正瞪大眼睛长大嘴巴望着我，树枝的一头串着一颗眼珠子，他死不瞑目，我惊吓得张大嘴巴大喊一声，那鲜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滴罗在我的嘴里……”说道这里荣叔的眼睛里闪现的是无穷的惊惧。
众人一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恐怕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当时的恐怖和无助吧。
“我算是运气好的”说着荣叔苦笑着捞起右边的裤管，一整条银灰色的机械金属假肢露了出来，几人一看都怔了一下，简直是触目惊心。
“事故赔偿了几万块钱，那个年代几万块钱算是很多了，我就用那个钱接了这个机械假肢，毕竟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想自己一辈子杵拐杖或者坐轮椅，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就彻底废了”
“事后我才知道，是其中一个幸存者老方跳车，他跑到几公里外的工区求救，当时工区并没有安装电话，是工区的老林骑着单车又回头走了20公里夜路到林场汇报，林场这才赶紧派救护人员过来，最后检查才发现，当场就死了30几个人，活下来20几个人除了及时跳车的老方和司机非死即残”
“这么说起来那个老方和老林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啊！不然的话要等到第二天估计死的人就不止这么多了”黄场长慨叹道。
“恩，是的”
“荣叔，你刚才说那个司机也跳车了？”孙哲修问道。
“是的，他的动作很快，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能是司机的反应要比一般人敏捷吧”
“那个司机现在在哪里？”莫队问道。
“不知道，听说判了几年，出来以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也许是心里愧疚隐世起来了吧。对了，你们怎么又忽然重提这件发生在几十年前的陈年旧案呢？”荣叔平复心情后疑惑的问道。
“额，没什么，因为昨晚发生的人命案案发现场就在当年存放事故尸体的老楼，我们想看看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莫队随口说道。
“哦，不过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以后，那老楼的确有些诡异，一楼加工车间晚上基本不再开工上夜班，之后分配来林场的新员工，因为宿舍不够用，大部分都是住在那老楼二楼宿舍的，但是后来也都陆陆续续搬走了”荣叔说道。
“咳咳咳，其实我刚分配来林场的时候，也是住在那老楼二楼的，有些事情我想也该到了开场布公的时候了”黄场长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