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泰顺
方兴现在习惯每天出门遛弯了。
“辛老七,左边的农庄是谁家的,比咱们这大不少啊。”方醒有些吃味了,不知道又是那个土财主家。
辛老七凑过来,义愤填膺的说道:“少爷,这家就是顺天府知事李德政,这家伙一定是个大贪官!”
“别胡说!”
方醒知道‘朱剥皮’当年的威慑力还在,此时的官场还未像几十年后那么的贪腐横行。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鸟!”
一个从八品的知事,居然就能搞到几百亩的土地,啧啧!
方醒用折扇指着庄子后面说道:“走,我们到河边去看看。”
这条河的存在让方家庄等庄子都不虞干旱之忧。
这条河大约有三十米宽,河水平静,两岸杨柳依依,垂下来的柳条甚至都到了河里,引得几条小鱼在边上玩弄。
方醒找来网兜,把外衣脱掉,裤脚挽起,兴致勃勃的走到水浅处,伸手到石头底下去摸螃蟹。
河水微凉,方醒的双手从石头底下摸了进去,感到一个东西在后退,顿时就心中一喜。
左手瞬间搞到一只螃蟹。
一个年轻人愕然的指着方醒的左手,“德华兄,那是什么?”
“是你?”方兴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那天田地里问他大明迁都一事的年轻人。
“哈哈哈!德华兄,小弟有礼了。”
“小弟张泰顺, 前几日和德华兄在庄子边上一席谈话,惊为天人啊!所以今日小弟冒昧前来拜会,失礼了。”
张泰顺提着大鹅,拿着黄酒过来,显然是来交朋友的。
方兴知道他是隔壁庄子的人,算是邻居,而且这人没有那股腐儒的文绉绉味道,反而有种很高贵的气势。
方醒得意的说道:“这是螃蟹,多摸几个回去,中午可以做一道菜了。”
张泰顺大概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他用折扇遮住半边脸说道:“德华兄,这东西能吃吗?”
北方人此时还不大吃蟹,对这个其实天然比较抗拒。
“不仅能吃,而且好吃。来,一起捞蟹,我做给你吃。”
方醒赤着脚,带着张泰顺一起在岸边,撅着屁股摸螃蟹洞。
“哎呀!咬住我的手了!”
张泰顺兴高采烈的把手掏出来,然后看着正夹住自己手指的螃蟹,得意的说道:
“德华兄,小弟的水平也不差吧?”
方醒有些抑郁的看着自己的空手,说道:“好了,既然想蹭饭吃,那就赶紧捞鱼,中午做个鱼汤。”
一个时辰后,方醒和张泰顺的衣服差不多都湿透了,两人拎着网兜,得意洋洋的打道回府。
在进入主院的时候,方醒在门外看到了两个大汉,很彪悍的大汉。
是跟着张泰顺过来的。
“少爷,那个张泰顺带了两个随从,有点意思。”
辛老七一手扶着唐刀,一边给方醒说着自己的发现。
有点意思?
那就是高手喽!
这人果然不简单。
方家后院。
方醒回头看看正一脸不自在的张泰顺,笑了笑。
在明朝后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得避讳。
方醒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你还是个娃娃,避讳个什么!赶紧跟我进去洗澡,完事了换身衣服。”
方醒觉得这娃大概是从小就被家长给管的很严,所以一点童年乐趣都没有,这不才跟着自己在河边玩闹了半天。
当看到张淑慧后,张泰顺闹了大红脸,赶紧叫了声嫂子。
可方醒却大大咧咧的说道:“淑慧,这位是张泰顺,赶紧准备两套衣服,我们要洗澡。”
澡堂很简陋,就一间木屋,中间摆着两个木桶。
躺在木桶里,方醒惬意的说道:“泰顺,再等半个月,我这个澡堂可就要上档次了。”
他准备弄些水泥出来,然后再打造一个池子,里面铺些大青石,想想就觉得美啊!
张泰顺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醒,在这个年月,除非是关系铁到可以插对方两刀的地步,不然没有谁会这么随便。
洗澡出来,方醒就兴致勃勃的带着张泰顺去了厨房。
花娘一看到方醒,那张肥脸都笑的打颤。
“少爷,今日想吃什么?”
方醒看了一下厨灶,说道:“花娘,今天我来弄两个菜。”
花娘一听就慌了,急忙劝道:“少爷,您可是文曲星,哪能下厨啊!而且那个孔圣人不是说了吗,什么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
张泰顺也有些吃惊,在当今的读书人中,有方醒这个条件还要下厨的,估计全大明就这一位了。
“什么君子远庖厨,把老夫子的话瞎编了一气而已,原先的意思可不是说男的不能做饭。”
说着方醒就熟练的破开鱼腹,把那些杂碎清理干净,最后就是螃蟹,清理掉肺叶后,和着鱼一起煮汤。
很快,浓郁的香气就散发了出来,张泰顺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有些空虚,他舔舔嘴唇,一把推开了春生,塞了几把柴火进去。
“咳咳咳!”
灶下一阵乌烟瘴气,方醒正好把鱼汤盛出来,看到灰头土脸的张泰顺,不禁大笑道:“小子,火可不是这么烧的。”
张泰顺不服气的指指灶膛,他觉得方醒绝壁不会烧火。
吏部主事的儿子,少年成名的读书人,能做个鱼汤就算是不错了,还能烧火?
方醒笑而不语,只是用烧火棍把灶膛的下面捅空,然后火苗就舔了上去。
“人要忠心,火要空心。”
张泰顺蹲在边上,有些发楞的看着那熊熊的火焰。
“春生,把火压小些,我要炸花生米了。”
“嗤嗤嗤!”
少许油倒进锅里,然后倒进花生,等油温够了之后,方醒随意的翻炒了一下。
“起锅喽!”
起锅后的花生米拿点盐一伴,这就是一道下酒好菜啊!
剩下的菜才是花娘的手艺,方醒拍拍手,带着张泰顺去了客厅。
有客人在,张淑慧和小白就在偏厅吃饭。
等菜齐了之后,方醒亲自送了半碗花生和一碗鱼汤过去,然后才过来。
方醒指着花生米说道:“来,尝尝我做的菜。”
“这是何物?”
花生米的香脆让张泰顺有些着迷,可这种食物他从未见过。
方醒一怔,然后强笑道:“这是我海外的一位朋友送的,吃吧。”
吃完午饭,张泰顺和方醒来到书房,双方寒暄坐下。
小白奉上香茶后,张泰顺说道:“德华兄,小弟今天是来请教的。上次关于迁都的事,还请兄不吝赐教。”
方醒把这人的身份猜了一下,最后觉得应该是某位官员,而且是和迁都这事有牵连的官员的儿子。
方醒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大致和大明的国土范围差不多。
然后又画了一条线,最后又把金陵点了出来,扬首看着张泰顺。
张泰顺皱眉用折扇敲打着手心,良久才说道:“德华兄的意思是……远?”
“正解!”
方醒又把北平的位置点出来,说道:“如若我朝不迁都,那我敢担保,不出五十年,九边必然糜烂。”
方醒的神情中带着忧国忧民,一脸为了我大明愿意赴汤蹈火的坚定,可他的心中确实也是很赞同迁都。
如果不迁都的话,说不得自己还没死,草原上的那些蛮族就会杀到北平来,到时候他能躲到哪去?
张泰顺用折扇指着金陵的位置,有些疑惑的说道:“德华兄,我朝如果不迁都的话,就算是北方示警,可京城也可以从容的调集大军支援啊!”
从金陵,也就是南方调集大军支援,这个论调在目前也是很有市场的。
方醒笑道:“那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从金陵到北平,一路几千里地,等援军到的时候,北方早就糜烂了。”
“德华兄,从刚才你的分析中,小弟觉得你对大明的九边并不看好,可对?”
方醒笑笑:“九边出事是迟早的,最后葬送我大明的也必然是九边。”
蹭的一下,张泰顺就满脸怒色的站起来:“德华兄,还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