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赌命
说实话我很紧张。
一方面我并不想石头出货,毕竟我爸跟徐振邦有仇。
但另一方面我又万分希望出货。
这样一来,如果我妈真的生病了,徐振邦也能把钱借给我们。
切石头的过程很简单,但也是最惊心动魄的环节。
看戏的路人全都盯着石头的裂缝,有人说料子皮相好,一定会出货。
有的说开了流氓窗的都是废石,里面肯定是死的。
连徐振邦都不淡定了,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十分烦躁的样子。
终于,过了十几分钟,锯片终于到底了。
我上去拔掉电源,推开石头一看。
“好家伙,白乎乎的大理石,拿回去当瓷砖老舒爽了啊。”
“哈哈,我就说流氓窗碰不得,多大人了还遭这种道,刚入门的菜鸟吧?”
“可惜,皮壳确实不错,不走运啊……”
路人哄堂大笑,指指点点的。
徐振邦脸都紫了,瞪着那个阿清,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看着切开两半的石头,心里很爽。
确实是大理石,只有开窗的那一小块地方是翡翠,碗底那么一点儿,底张没有化进去。
别说手镯,连打个牌子都够呛。
没想到我爸的经验居然是真的!
徐振邦的十二万全部打水漂了,一分都赚不回来。
我憋着没有笑,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我爸打来的。
我爸沙哑的嗓音说:“儿子,你妈住院了,能跟老板请假不?你妈说想见你……”
我看了一眼徐振邦,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胸膜肿瘤”四个字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
我抹了抹眼睛,湿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我对我爸说:“能请假,爸你给我微信发个手机定位……”
挂了电话,我给兰姐发短信请假,然后打车来到医院。
在前台查我妈信息的时候,发现居然是ICU病房。
一天光护理费就得六千多,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了。
这一瞬间,我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病房在二楼,我爸坐在长椅上,他患的是肝癌,人瘦得跟竹竿似的,戴了个破帽子在啃馒头。
我走上去问他,说爸,你怎么不住院了,你化疗做得怎么样?
我爸摘掉帽子,头上光秃秃的,头发都掉光了。
他拍拍我肩膀,说爸没事儿,早就出院了,你妈昨晚心口痛,检查结果是胸膜肿瘤……
我抓住他的手,打断他说:“爸,你是不是去求徐振邦了?”
我爸愣了一下,半响没吭声。
他这个人自尊心很强,徐振邦跟他有那么大的仇,他还拉着脸去求,说明我妈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做手术得多少钱?”
“差得不多,也就二十来万,没多少钱,爸爸认识几个朋友,找他们借就行。”
我爸说完把馒头塞给我,下楼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堵。
我爸做化疗已经花光了钱,现在我妈又倒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卖房子吗?
我在走廊外面等,一直等到下午,我妈醒了。
我进去看她的时候,她说心口很痛,头也痛,医生进来给她打了镇痛剂,她才好受了点。
到了晚上,我爸还没回来。
两个护士拿着单子让我缴费,我看着上面的数字,七万多,已经欠了五天了。
护士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得出她们很鄙视。
我也没脸发火,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只能央求她们多给两天时间,费用我们会尽快补上。
终于,到了晚上十点,爸爸回来了。
不出所料,他没有借到钱。
他说联系了一个担保人,准备用房子做保,向银行贷几十万,过几天手续就能办下来。
我直觉他有事瞒着我,但是问他他又不肯说。
这时候医生又来催缴费了,我只能给兰姐打电话,问她能不能给我预支个十万块钱。
结果兰姐老公在旁边听着,大声在电话里骂人,让我走着瞧,他找时间一定会扒我皮啥啥的,吓得我赶紧挂了电话。
到了晚上十一点,医院那边下了最后通牒。
在天亮之前不把费用缴清,明天就得让我们强制性搬走。
我爸急得不行,在走廊上打了十几个电话,但是一个借钱给我们的亲戚都没有。
几个医生在旁边看着,眼光带着一种嫌弃。
我们明明是人,但在他们眼里,却连狗都不如。
爸爸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他跑到楼下提款机取了三千块,这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
家里供我上大学不容易。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要长期吃药。
爸爸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辛苦了几十年,五十岁不到就驼背了,一分钱都没有攒下来,还累出了肝癌……
我们父子在病房门口坐了一整晚。
半夜妈妈在床上痛得睡不着,但是她不敢叫,只是忍着。
爸爸一遍遍的抽旱烟,一直抽到天亮。
突然,他对我说:“儿子,回麻母湾……”
麻母湾是爸爸挖矿的地方,在缅甸那边,离腾冲三百多公里。
坐高铁赶到瑞丽,又从瑞丽出境入缅。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他是要去淘废石。
矿区门口有个垃圾场,里面扔的全是矿区不要的翡翠原石。
这地方捡漏的人很多,但是一年到头,中彩的却巴掌都数得过来。
爸爸在垃圾场里挑了半天,最后挑到一块磨盘大的废石,是麻母湾最具特色的黑乌沙。
石头已经被人切过了,肉质全是大理石,而且石心带根。
根,是赌石圈里的行话,意思就是石质非常老。
石心生了根,就证明石头内部不会有变种。
这是块废石,连那种入门小白都看得出的废石。
矿区的监工跟我爸有矛盾,明明是块废石,但他非说这是矿区的财产。
我爸好说歹说,最后花了仅剩的三千块,才把石头买下来。
我很生气,想不通爸爸买废石干什么。
三千块不多,但是可以给妈妈买镇痛剂,起码可以让她睡几个安稳觉。
我爸把石头放上手推车,一路推出了矿区。
路上他很兴奋,跟我说:
“儿子,这块石头虽然生了根,但是还可以变种,爸爸的眼光绝对错不了,咱们三千块捡了个大漏啊,你妈这回有救了……”
我心里不信,但是也不忍心打击他。
我们把石头运回瑞丽,在当地的赌石店找人借了切割机,写了个牌子挂在旁边。
我爸说这块石头一定会出货,而且底张至少都是糯冰以上,只卖二十万人民币。
店里有很多游客,都像看猴似的,我在旁边站着,像个小猴。
这种感觉真的很丢脸,我觉得爸爸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
果然,我们卖了半天,根本没有人信。
我爸就很生气,他觉得他一定是对的。
他把石头推上切割机,打算自己切。
我不想帮他,不想跟他一起丢脸。
因为我在旁边见到了徐振邦那群人。
他们的眼神都很讥讽,像刀子似的,真让人又气又恼。
如果不出货,都不敢想象我们会被损成什么样。
不出所料,我爸将石头切了四次,横着竖着各两次。
里面的肉质还是大理石,完全没有翡翠的影子。
我爸终于慌了,他看着最后那块只有篮球大小的石头芯子,额头上全是汗水。
他说这不可能的,皮壳带蟒,蟒带下面不出翡,那就肯定是渗进了最里面,不可能出错的,不可能的……
爸爸不死心,将石头重新放进切割机。
这一次,石头才切到一半,他突然叫了起来。
切割机挡住了裂缝,看不到最里面的肉质,但是太阳光很强烈,我凑近了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他妈的,我居然看到了一丝紫色。
不会错的。
这一定是与帝王绿齐名的紫罗兰,是翡翠里最高级别的玉质……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