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情起
“参见皇上。”慕颜朝着菡萏池前的人，行着礼。
她心里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前来。毕竟，四天之后，不，今夜一过，可就只剩三日了。他可是极有可能成为决定她生死的人呢。
所以，她还是决定提前露个脸，到那时说不准就能寻到机会，为自己申辩一二，或是阻止下此事。
李凌萧转过身，看着慕颜。只见她微低着头，微红的面容不知是因为冻红了，还是被身上的绘着大红雪梅的雀金呢氅衣染红了，姣好的面容被散落在满身满肩的青丝遮挡住了大半。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的五官算不上顶漂亮的，却难得眉宇清扬，有着秋日高空那样的澄净灵秀。一种仿佛不解世事，又仿佛太过了解世事，显得与世俗有点隔阂的疏离感。
慕颜见皇上迟迟未有回应，以为他没有听到，抬起头看向了李凌萧。
李凌萧看着这样带着茫然又警觉的目光，久久未移开眼。
慕颜看着李凌萧一直盯着她，她略有些紧张与无措，又低下了头。
“颜太妃无需多礼。”李凌萧将自己的脸转向了一边，看着还是一片荒芜的菡萏池，说：“以后别再这种模样出现在他人面前了。”
慕颜心里腹诽着，这深更半夜的，你自己突然出现在我的宫里，我哪里有时间梳妆打扮自己。
只是，心里这么想着，她嘴里还是温顺地应了声“好”。不管她心里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目前来说，是她在这宫里的最能靠的住的倚杖了。
夜色下的碧波池水，只泛着浅浅的涟漪，静谧而暗沉。两个人谁都不再开口说话，静静地立在菡萏池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而略带喑哑的声音从慕颜的头顶上飘来。
“这个菡萏池从前是母后最喜欢的地方了。每到六月的时候，荷花初开，母后就会命人将茶具、茶点放在这个凤凰木下，与朕一起享用。”
李凌萧不知为何会想要跟慕颜说这些。可能是她那如琉璃般干净澄澈的眼睛吧。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与她说些什么。
“你现在所住的锦月宫，曾经，是我母后的寝宫。”李凌萧一脸平静地说着，那声音就如眼前的池水，平稳无澜。
慕颜有些震惊，她完全不懂为何皇上会突然跟她说这些，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里居然是先皇后俞丹岚的寝宫。
难怪了，这大半夜的，皇上会来此地了。
她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哀家不懂，皇上为何会将锦月宫赐予哀家居住呢？”
李凌萧看了慕颜一眼，说：“也许是因为你看着是这宫里最善良的人吧。这所宫殿自从母后过世后，就荒废了。但是，我却庆幸如此。那些人，全都不配住在这里。”
善良一词，让慕颜宛若堕入了冰窖，浑身冰凉。
善良，善良。呵，她前世就是因为太善良了，才会任人摆布，才会护不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境地。这样的善良，不要也罢。
慕颜又想起了前世的经历，心底不由得传来一阵刺痛。
李凌萧看着她黛眉微蹙，似是在想着什么。他忽然觉的，眼前这个女子，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却被迫承受着这世间最痛苦的事。
父母不爱，姊妹不善，那勉强算得上丈夫的人，还未行礼，就撒手人寰了。她本该可以多一些的活泼娇柔，无需像现在这般步步小心，冷静而疏离。
想来这些年，她在家中的日子也甚为艰难吧。不然，作为京中赫赫有名的左丞相府的嫡二女，既无污名，又无劣迹，怎会过了摽梅之年还未婚配，最终只能入了这宫墙里呢。
李凌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留下一句，“早些休息”，便离开了锦月宫。
晨曦的日光从树影里洒落下来，金色的阳光像是过了筛一般，如缕缕金丝线，飘在地砖上。
慕颜一抬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晃得睁不开了眼。
“小.......太妃，你怎么坐在这里呢？”小芙醒来，见慕颜不在寝殿里，急忙出来寻找。刚刚经过里那碧竹玉石屏风，就看到慕颜只披着氅衣坐在殿门前，将身子斜靠在柱子上。
“小......太妃，你身上怎么这么冰啊，快快快，快进屋里。”小芙一脸忧色地说着。
慕颜听着她别扭地改口叫她太妃，不由得笑出了声，说：“这太妃你要是叫着别扭，就别叫了。一个称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芙听后，一本正经地反驳道：“那怎么可以！这可是在宫里，我得这么叫着，这样才能让别人也跟着这么叫的。放心吧，我肯定很快就能适应过来的。咱们可不能输在气势上！”
慕颜有些忍俊不禁，她不再言语。任由着小芙推着她进入了内殿。
她明白，宫里的人惯是踩低捧高的。新帝喜静，所以，先帝的那些妃嫔，有孩子的，都被各自的皇子、公主接走赡养了。
没有孩子或是位份低微的，新帝也让她们自己选择，要么去替先帝守灵，要么入金仙观为国祈福。
许是他见她刚刚入宫，还要照顾尚在襁褓的钰昭公主，便让她留在了宫里。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她还算仁厚。
所以，那些人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但是背地里都在传，她是灾星转世，会克夫，一嫁进皇宫，就害得皇上驾崩了云云。
慕颜其实对这些流言蜚语并不在意，只是小芙性子急，看不过眼，所以她一定要喊她太妃，让那些个小人，不敢随意侵犯。
只是，要如何才能让皇帝对她一直仁厚下去呢？毕竟，不论那人是否利用过她。在这天底下，她只能依靠那个人才能安全地活下去，才能报仇。
慕颜的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坚定，她一定要摆脱李凌卓，还有，慕家。
她一想起慕家，眼里只有一片苦涩，那是最亲的人呀，却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温暖。
而她误以为此生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却也是个虚伪自私的，不断地榨取她的价值，直到她完全无用了，就狠心地抛开了，还杀了她最亲的人，这样的人，比慕家更加可恶。
上天既然给了她第二次生命，那她一定要让他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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