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奕亲自驾车,沂俐坐在车厢里,脑袋靠着车厢上,回想着刚刚见到的那名男子。
“郡主,回宫吗?”
沂俐的脑袋靠在了马车车厢壁的软垫上:“你随我一同回去,面见陛下。”
车外男孩儿应了一声,抖了抖缰绳,那马车便飞速窜了出去,女孩儿盯着车厢角落里的火盆,阖上眼,睡着了。
马车猛然停住。
沂俐惊醒,她尚未来得及掀开窗帘,便听到“啪”一声,整个车厢碎为一堆齑粉。
她仓惶落地时瞧见的只有一闪而过的一抹银色。
好强的内力!
南奕毫不犹豫地飞起,抓住那银鞭的另一端,将那银鞭在手上缠绕了几圈,猛然发力。
他青丝散落,伴随着黑底金边的锦袍在半空中纷飞,挡住了不少人的视野。
那银鞭碎了一地。
满地的银珠,惹得无数围观百姓哄抢。
沂俐冷着脸拔出南奕腰间那柄御赐八荒匕首,斩断缰绳,翻身上马,她纵马跟在南奕身后,伏在马背上。
火红的衣裳在早春阴冷的空中肆意张扬地飞舞,衬得她那张猫儿一般的面庞霸气又狠毒。
她面容清冷,一边甩着蛇骨鞭驱赶着那混乱的拾着银珠的百姓,一边在人群的掩护下,同南奕两人火速逃离。
南奕的眼底却含着无限笑意。
沂俐眼底蒙上了一层看不大清的迷惑:“你笑什么?”
“郡主,这事,查么?”
沂俐咬着下唇,也笑了。
这场刺杀,恐怕从那名面首溜入自己书房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筹谋了。对方知道进入自己书房的人必定会被灭口,便一路跟随着那被灭口的男子来到了护城河边,待自己除掉那男子后,再执行刺杀计划。
引蛇出洞,沂俐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毫无防备。
这人也够狠,计划中的棋子说抛就抛,遇上这么心狠的人,沂俐想着,自己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沂俐眼眸流转,嫣然一笑,她随意理了理稍显凌乱的鬓发,朱唇微启,笑得如同见着猎物的猫儿一样:“查?怎么不查?让暗卫去查!”
她本就是吃不得亏的性子,此番遇刺,狼狈仓惶,她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灭口路上遇刺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只能让暗卫暗地里调查了。
南奕那双含情脉脉写尽风流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残忍的轻蔑:“那围观百姓呢?”
围观百姓目睹两人遇刺,这事若是传入大理寺中,难免会牵连出自己灭口无数面首的事实。
到时候,自己也是百口莫辩,至于会落得什么下场……
谁也说不准。
沂俐痴痴地盯着男子光洁如汉白玉的面庞,唇角挂着娇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暴戾,她的声音如猫儿一般娇软,噙着一丝希冀:“要不……杀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脖颈。
男子仰天长笑一声:“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沂俐无所谓地耸肩,爱惜地摸了摸坐下那匹马的脑袋:“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自找的。”
南奕眼底笑意盎然,他宠溺地看着身边红衣黑马娇艳得如曼珠沙华般的女子:“想好怎么向陛下解释了么?”
沂俐懒洋洋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早春寒梅初绽,皓阳不过是同南奕哥哥出宫赏梅,怎知回宫半路遇刺,刺客一击不中,再击时伤了无数百姓。”
她话音未落,身后“砰”地一声,沙石飞扬,火光冲天,灰尘糊了两人一身一脸。爆炸声伴随着哀嚎声,听得两人不住皱眉。
女孩儿的声音满是嫌弃:“好脏。”
男孩儿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哀怨地瞪了女孩儿一眼:“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了。”
女孩儿咧嘴笑了笑,捂住耳朵:“快来人送他们去医馆。”
南奕微微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暗卫拌做凑热闹的百姓去“检查”情况:“伤亡惨重,在场百姓都失去性命,无一存活,下官能陪小郡主逃过一劫,全赖上天保佑我朝郡主呐!”
沂俐咂咂嘴:“当今圣上御驾亲征南征北战多用火攻,这火油倒是稀罕得很,也不知道这刺客这么多火油是从哪里搞来的?”
“啧,郡主,这么大的事还是少陛下替您做主吧。”
灰头土脸的两人纵马扬鞭,从正午门入宫,在宫中纵马疾驰,一路上竟无人阻拦。
马蹄敲在宫中铺地的青石砖上,寂静的皇宫被“哒哒”声打破。
马蹄声惊扰了正在小憩的景顺大帝,他出了皇后的凤栖宫便看到了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沂俐。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南奕躬身,将两人“遭遇”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末了又加上了一句:“陛下,所有幸存者都送去了就近医馆治疗,剩下的……都……”
幸存者?
不过是两人找暗卫假扮的罢。
沂俐抽泣:“陛下,都是皓阳的不好,若是皓阳不偷偷溜出去,或许也不会牵连这么多无辜百姓。”
景顺大帝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南奕,你去大理寺找几个人,这事就交于你去查了!”
擅藏火油这项罪名,就没有人能担待得起!
沂俐抹去泪水,泪蒙蒙的眼底带着恐惧与感激:“多谢陛下为皓阳做主。”
两人转身离开时,景顺帝犹犹豫豫地叫住了她。
“皓阳。”
沂俐转身,蒙着泪水的星眸迎上男子苍老的面庞。
景顺大帝原本想斥责女孩儿几句,但他看到女孩儿脸颊上挂着的晶莹泪珠,只能叹了口气,把训斥的话全收了回去:“皓阳,你往后别四处乱跑了。”
她点低头,映入眼帘的是男子老年男子明黄色的袍角。他气度之威严,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苦着一张小脸,似乎很不乐意。
“好。”
苍老的男子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她回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谁能想到呢?
城府再深又如何?机关算尽又如何?伴君如伴虎,在这帝都里混,讲究的不过是陛下信任罢了。
一旁身着男装静静喝茶的皇后笑了。
“陛下,这孩子……不减你当年的意气风发。”
老年男子也笑了:“只可惜……若是个男孩子该有多好。”
若她是个男孩儿,自己一定会把皇位传给她。
“陛下,南奕也是个好孩子。”
黄袍男子接过皇后递来的茶盏,微微一笑:“你呀……你和皓阳的那些小心思朕都知道,等皓阳再年长几岁,朕就给他们赐婚,皇后你看如何?”
皇后笑了:“你这话去对那两个孩子说罢,对我说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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