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要你想,我宁愿是你
她盯着儿子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问:“你去找了什么工作?”
君以北愣了一下:“妈妈,我在一个餐厅里演奏,比洗碗好多了。”
“老板人很好,还包吃住,妈妈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在母亲又一次沉沉睡去后,替母亲塞好被子,吻了吻母亲的额头。
路过前台时,新来的小护士向他说起他母亲的病。
事无巨细地说着,最后还拉住他的手,安慰他说一定会没事的。
君以北局促不安地告别了她,才刚出门就被一把抓住了手。
他看见叶娉娉那张明艳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云,全程一言不发。
一回到家,她就把他推进了浴室,抓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用肥皂洗着。
就好像他抓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直到君以北感到自己手上的皮肤都快要被搓下来了。
“娉娉,我疼。”他声音颤抖着。
她猛然抬起头来,声音宛如数九寒天:“小少爷,你是我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别人不可以碰你,明白吗?”
“那只不过是——”
“我想听到的回答只有‘我明白了’。”她手上的力气突然增大,捏得他生疼,他几乎以为自己的手腕要断了。
“我明白了。”
“我听不见。”
“我明白了!”他闭上眼睛,听见声音在他的骨与骨间混响。
好一会儿寂静,他听见低低的笑声,睁开眼睛。
夕阳的光自城市的天际线蔓延而来,穿过狭窄的窗户,将她的面庞隐藏在一片朦胧的深灰色阴影中。
她含着笑看着他,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她的每一根纤长的睫毛,眼角因笑容而起的细纹,她身上淡淡的女士香烟的呛味。
以及她贴在他身上时的心跳。
“我只是在开玩笑,”她压低了声音,轻轻一推,就让他往后摔倒,“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哪怕我想到发疯。”
温热的浴缸的水蔓延而上,呛入君以北的鼻腔,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吻住。
近乎吞噬般的痴缠和深吻,他浑身都湿透了,只能趴在浴缸的边缘大口大口喘息。
她薄凉的体温附在他的身上,而双手环住他的腰。
明明叶娉娉是那么娇小,君以北却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她揉进她的身体里去。
恐惧,前所未有的。
突兀地,君以北听见啜泣。他扭过头去,看见叶娉娉的眼泪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涌出来,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没想伤害你。”
“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变态,一个患有精神类疾病的偏执狂,我不应该接近你。”她抚摸着君以北的脸颊,叶娉娉的神情几乎是神圣的,“但是,只要看见你,这个世界就是美丽的。”
“当我的金丝雀,我的夜莺,我的玫瑰。”她声音颤抖着,“如果你想要自由,我会想办法给你自由。”
君以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娉娉。
在他的印象里,她似乎总是自信的、傲慢的,有时候甚至是残忍的。
她把下巴放在他的颈窝,看着他比皮肤颜色稍深的颈动脉。
“我会给你自由,把你写成我所有遗产的继承者。”她的泪水几乎要把他灼伤了,“很简单的,只要你想,我宁愿是你。”
她是在暗示什么,君以北在短暂的茫然之后明白了过来。
她抓住君以北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脸上是含着眼泪的了然的笑。
他颤抖着挣脱叶娉娉的手,反身过去抱住她。
“娉娉……”第一个字被吐出来时,声音是连同君以北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沙哑,“我想要为你演奏,至少是现在,好吗?”
叶娉娉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长久凝视他的眼睛,最后竟痴痴笑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君以北浑身都滴着水,可他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叶娉娉的那句话就像是朦胧的叹息,他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推脱一般的回答道:“他们都有求于你,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他们都是有求于我,只有你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
“其实……”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悄悄加快,“我也是有求于你。”
“你有求于我,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她抱着他的脑袋,在他的头顶磨蹭着,“我心中欢喜。”
君以北曾有一架竖琴,放在阳光房中,罗马柱、踏板、共鸣箱以及数不清般的琴弦。
他刚刚得到那架竖琴的时候,站起来还没有竖琴高,他妈妈摸着他的脑袋,说:“妈妈的小王子,以后就给妈妈演奏。”
于是当琴弦响起的时候,一切困扰都烟消云散。
可就算是君以北再不谙世事也知道,音乐只不过是暂时逃避的方式,等到弦的振动停止,他还是必须要去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
而那架伴随着他从小到大的竖琴,也在妈妈住进医院后,卖给了别人。
他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叶娉娉其实没有对他做什么,除了偶尔的亲吻外,她一直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说来也真奇怪,她明明是占据优势的,可是除了偶尔的占有欲外,却都保持着一种近乎是谦卑的态度。
甚至于他有时候在那个和自己房间一模一样的房间里醒来,都会觉得过去一切可悲的遭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大梦。
他那日只不过是许下了一个本能的承诺,可叶娉娉是真的放在了心上,没过几日就带他去
了琴行。
在叶娉娉的注视下,君以北和琴行老板商量了竖琴的类型,又约定了取货的时间,在敲定更多细节的时候,他注意到叶娉娉的脚步晃了一下,声音一顿。
紧接着他就想起了穿在叶娉娉脚上的那双8厘米的细高跟鞋。
这么长久站着,肯定是不舒服的吧。
“娉娉,”他说,“感觉有些口渴了,你介意去买两杯奶茶吗?”
叶娉娉一愣,竟是忘记了自己其实从来不喝奶茶这种东西,也忘记了等在外面的助理,只是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我哪里都不去。”
“你答应我?”
“我等你回来。”
叶娉娉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人群中没多久,正在和琴行老板商讨细节的君以北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个巨大的力道一把握住。
他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见的却是一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正是他的哥哥之一。
对方红着眼睛:“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他上下打量君以北,而君以北所穿的无不是叶娉娉给他的挑选,看着那精细的面料,好似眼前的这个小少爷从来没有因为他们家跌入尘埃的那些破事而变得狼狈不堪一般。
他竟是忍不住嫉妒起来,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咬牙切齿道:“弟弟,你要是心中还有我们这个家,就跟我来。”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就被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他的哥哥变得憔悴了一些,胡子拉碴,眼中布满血丝。
他甚至能闻到哥哥身上那劣质烟草的味道,刺鼻到让君以北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但想起刚才哥哥所说的话,还是止住了逃跑的念想。
只是不知道等叶娉娉回去,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里了,自己会有多么愤怒。
想到这里,君以北摸了摸嘴唇,似是恐惧般颤抖了一下。
而他的哥哥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状,而是急不可耐地扶着他的肩膀:“君家的覆灭其实是几大家族共同蚕食的结果,我找到了复兴君家的办法,只要能让他们把本来属于我们的股份让出来。”
他的话语猛然停顿,君以为竟然在自家哥哥的那张脸上看出了几分献媚和讨好:“这也关系到以北你的未来,能帮哥哥置办一身行头吗?不贵,两万块就好。”
君以北回答:“可是我也没有多余的钱。”
他哥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骗人,你不是还有一架竖琴吗?就算是卖二手也能卖掉好几万块钱的吧?”
哥哥抚摸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湿腻腻的,像一条刚从阴雨连绵的季节中逃走的蛇。
君以北执拗在那里:“竖琴已经卖掉了。”
他的哥哥眉眼间染上几分戾气:“以北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他答道:“之前妈妈生了重病,竖琴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那钱呢?”
“……用完了。”
他的哥哥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一分钱都没剩?”
君以北被他抓着衣领,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生气,冷声问道:“妈妈之前病得很重的时候,哥哥你又在哪里?”
令他失望的是,他的哥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变得谢斯底里起来。
他吼道:“你明明有钱穿这么好的衣服,却连两万块都不愿拿出来给我,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家人的吗?”
说着他高高举起手,眼看就要一巴掌打在君以北的脸上,却被一只如同羊脂玉一般、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捏住手腕。
君以北扭头去看,看见叶娉娉洁白的脖颈,在她那双漆黑如夜的眼中,看不见任何的感情。
他哑着嗓子想要道歉:“娉娉……”
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叶娉娉的声音分外温柔留恋:“我发现你不在,所以我就来了,不是说好了要等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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