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日的最后一丝光亮,湮灭于大地尽头之时,黑夜全面降临,掩饰这世间一切的不美好,丑陋将不再那么刺眼,肮脏也变得理所当然。
几许寒星点缀长空,在漆黑如墨的天幕中静静守护一隅,如济世之烛火,但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泽被整个苍穹。
在这静谧的夜里,离石泉镇三里外的一座破庙中,一盏微弱的灯火扑朔迷离,月光渐渐从乌云的遮盖之中,羞涩的探出头来,从破庙腐朽的大门中照射进去。
一名衣着褴褛的清瘦少年,轻轻吹熄灯罩下的盈盈烛火,盏里只剩下可怜的几滴油。
“又到十五了,月亮好圆啊,真像一张香软可口的大饼!”少年狠狠地舔了舔嘴唇,目光穿过破庙顶上的大洞,洞口有一些稗草胡乱的堵着,算是能够遮风挡雨了。
“傲天,我看你是饿了吧?”还有一名少年,正盘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摆弄着眼前的碎瓷锅,锅里飘着一些菜根、菌子之类的野味。
“狼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叫我‘大狗子’,别叫我傲天。”
站着的少年顿时满脸嗔怪的,看着地上的“狼崽”。
看体格,狼崽要比大狗子强壮一些,隐约之间,可以从他的双目之中,看到一丝凶悍,想来平时也是个小愣头青,但每当看向大狗子的时候,却又变得极尽温和。
“好吧,你以为你改名叫大狗子,二狗子以后就不敢欺负你了?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只有靠这个……”
说罢,晃了晃自己那双并不怎么粗壮的拳头。
大狗子并不以为意,他觉得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何况每次与人发生争执,最后被胖揍一顿、像死狗一样扔出去的,总是自己二人,所以何必呢,忍忍就过去了。
“狼崽,答应我,以后别去二狗子家偷包子吃了,挖野菜也一样能填饱肚子,等再过几年,镇上张善人家招长工,咱们去应征,也不要他什么工钱,饭管饱就行了,到时候你想吃包子就吃包子,想吃馒头就吃馒头,说不定还有肉呢!”
“哼,凭什么二狗子就有包子吃,我们就没有,就是看不惯他啃着包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不过,说到肉我倒差点忘了,下午我跟狗蛋几个人,在百夫长门口蹲点儿,恰逢他儿子娶媳妇办喜事,给了我一小包吃剩的肉片。”
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的拆开,然后倒进了面前的破瓷锅中,瓷锅中顿时飘出了一抹油花,一如二人脸上绽放的笑容一样灿烂。
“嘿嘿,这可是上好的猪颈肉,二狗子家的包子馅里都没有,哇,这片好大啊赶紧给你……”狼崽用削尖的木签插住,送到傲天的面前。
一阵秃噜之后,破瓷锅中连一丁点汤汁儿都没剩下,两名少年抚着肚皮往身后的破草席上一躺,满足的打了几个饱嗝。
“狼崽,你说皇帝每天都在吃什么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猪肉肯定堆积如山……”
***
是夜,傲天没有梦见堆积如山的猪肉,却梦见满脸是血的狼崽,爬到自己面前,跟自己说:傲天,恐怕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活着!一个激灵,傲天就被吓醒了,汗水湿透了他那充满污渍的长衣,褶皱中散发着经年不洗的异味。
傲天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微亮了,狼崽的床位上空空的,说是床位,其实就是神龛下面铺着的一张破草席,狼崽向来有早起觅食的习惯,傲天也没在意,按照他俩往常约定,过了晨间,他们就会在镇上汇合,看看哪家大户有剩的饭菜,或者路过的哪位款爷能够发发慈悲,赏他们俩块低劣的下品灵石,那一天便能过的蛮滋润了。
傲天伸了个懒腰,爬起身来,就着破庙外面的水缸,往脸上胡乱抹了两下,便往镇上走去,刚走到镇子口,便看到镇头聚集的大批人群,闹哄哄的一大片,不由加快了脚步,也想凑个便宜热闹。
但当他拨开人群,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狼崽时,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噩梦白日降临。
“狼崽,狼崽……你怎么了?”
傲天将狼崽托起,靠在自己身上,狼崽嘤咛了一声,看起来很痛苦,但仍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无神的咕噜着,在傲天的脸上扫视了一下,似乎想笑,但肌肉一阵抽搐,表情却显得更加狰狞。
“你来了……听我说,傲天是一个好名字,不要再叫大狗子了……”说完,狼崽从怀里掏出一个沾着灰尘,还剩下些许余温的肉包,塞到了傲天的手中,又在他手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终于都化成了沉默。
同时无声的,还有他那微弱的呼吸……
傲天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昨晚不还在一块开心的吃着肉片嘛,怎会才刚过了一日,便天人永隔了呢,他怔怔的看着怀中的狼崽,这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唯一伙伴,“睡”的那么安静,也许到了那个世界,不用再争吃穿、不用再思饱暖。
整整一天的时间,傲天一动也没动,数不清的路人从身边匆匆而过,投以或同情、或无视的目光,但这些,傲天都不需要。
此刻,他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
要如何安葬狼崽?随便找个山头,挖个土坑,用那张睡了十几年的破草席一裹,往里边一撂,省事又实惠,但傲天不愿意这样做,他想让狼崽走的有点尊严。
傲天往怀中摸了摸,那里有一块同样跟随他十几年的破令牌,上面刻着“傲天”俩字儿,他的名字便是从这儿来的,破令牌是他身上唯一或许还能换几块灵石的东西了,但不知道够不够买副棺材。
夜幕再次降临,傲天把狼崽背回了破庙,轻轻的放在草席上,然后拿出了那块破旧的令牌,反复的摩挲着。
终于,他决定了。
***
李记典当铺,是石泉镇唯一的典当铺,但当铺自古以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非救急谁愿意来这种地方。
正午十分,李记典当铺门前,傲天已经徘徊了半柱香的功夫了,一咬牙,终于向大门处走去。
这是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典当铺了,想想也是,一个小镇上能有什么大产业。柜台后面一名精瘦的帐房先生,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偶然抬眼看到一个人影走进来,待看清傲天的装扮,目光不由露出了鄙夷之色,在这石泉小镇上,没人不认识他和狼崽,帐房先生更是熟悉的很,因为二人经常来这儿讨饭被赶走。
“今天没饭给你吃,以后也别来我这儿了。”帐房先生继续手中的活儿,嫌弃的说道。
“我今天不是来讨饭的,而是要当东西……”
“哦?你也有东西可当?”帐房先生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傲天不以为意,徐徐地走近,将那块脏旧的令牌,轻轻的放在了柜台上,然后目光殷殷的看着帐房先生。
帐房终于停止了敲打算盘,好奇地用两根手指捻起了令牌,语含嘲弄的问:“你不会想告诉我,要当这玩意儿吧?”
傲天点了点头。
嘭……帐房老头将令牌狠狠的摔在柜台上,鄙夷的道:“这种破烂玩意儿,白送我都不要,还拿来当,没得脏了我的手。”
傲天听到此言,心里顿时冒起一股怒火,清奇的面孔憋得通红,一双拳头攥的紧紧的,但如今有求于人,只能强忍着不发火。
就在傲天忍下了的时候,破旧的令牌之中,却突然冒出一道毫光,只一闪便没入了帐房老头的脑海中,瞬间,帐房老头充满褶皱的老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无比狰狞,眼中充满了哀求与恐怖的神色,终于,实在忍受不住了,双手狠狠地抱着头,无力的屈下身子,口中还低喊着:“不敢了,小老儿再也不敢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老头终于平静下来,看向令牌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又看了看傲天,想要发作,却又强行忍住,只是不断地催促着傲天,赶紧将令牌拿走,一块灵石也不给他当。
傲天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已被帐房老头大力地推了出去,然后只见这老头儿,像躲避瘟疫似的,慌忙又了缩了回去。
傲天极其不甘的回头看了看,终于还是无奈的转身离去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各种沿街叫卖的声音传入耳中,傲天的心中却一片萧索,他觉得这个生长了十几年的小镇,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自己从未融入进去过,相信将来也不会,狼崽已经走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不知不觉,傲天走到了一幢宏伟的建筑物面前,之所以称其为“宏伟”,也仅是相对于镇上的其他建筑而言的,在他这个土包子的眼里,想来元丰王朝的宫殿,也不过如此。
这是佣兵工会的石泉分堂,一个最靠近大荒森林的分堂,地方虽小,但却异常繁荣,不为别的,只因在它十里之外,便是冒险者的天堂“大荒森林”。
此时,工会前面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只听石台上一个浑厚的声音喊道:“名额有限,想报名的乖乖去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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