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暗深沉。
暴风雨又要来了,可是那又如何呢,再大的暴雨,也比不上他在地狱中苟且偷生这么多年。
暴雨……
他佝偻着身子,站在破旧的铁门前缓缓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在暗夜中如同鬼魅一般叫人惊恐,那张脸上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处完整,可是那双眼睛却散发着如同幽灵一样的光,在黑暗中仿佛都能劈开一道裂痕来。
十年了,我如同蝼蚁十年偷生。
十年来,我在幽暗肮脏的地狱中爬行。
就是为了等待今日。
我。
将手刃我的仇人。
我。
将涅槃重生!
六月一号,儿童节,顾南恺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孤儿院,这还是自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次来这里。
院里孩子们跑来跑去,义工们正在给他们分发礼物,有好些个还专门跑过来对他说谢谢,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样子,他不自觉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来,园长从远处走过来,顾南恺连忙站起来迎接他。
“你这孩子好久都没来过了。”
像是长辈的埋怨,顾南恺脸上闪过尴尬,挠了挠脑袋:“工作忙得很,每次要来都耽搁了。”
“年轻人压力大,但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看你这样子,一点没有当初的活力了。”园长回忆起当初他的模样,心里微微的惋惜,顾南恺沉默着点了点头,习惯性的转移了话题:“院里的设施倒是多了。”
说起这个园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是啊,这两年有了凯盛集团的资助,院里条件可好多了,孩子们的生活条件好了许多。”
“凯盛集团?”顾南恺喃喃开口,倒是知道这个集团,如今龙海市数一数二的大集团,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还会捐助孤儿院。
“是啊,凯盛集团的董事长盛远东有时候还亲自来看孩子们呢。”
顾南恺的目光随着孩子们转,仿佛有一瞬间回到了当初另外一个人就在自己眼前带着孩子们一起玩闹,心中苦涩难当。
就在回忆刚刚一闪而过的关头,熟悉的电话铃声就将他拉了回来,顾南恺站起来接了,脸色很快微微一变,语气凌厉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地址发给我,我立刻过来。”
顾南恺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园长却笑着起身在他肩上轻轻拍了几下:“快去吧,有时间多来看看。”
顾南恺点了点头,目光又在玩闹的孩子们身上驻足半晌这才急匆匆的离开了孤儿院。
十一点二十七分。
顾南恺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门口已经拉起警戒线,隔着挺远他就闻到了血腥味,等靠近那房子,血腥味更加浓厚却还是没有看到案发核心现场,周围的同事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工作。
李猛守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去,将早就准备好的手套递给他,顾南恺一边戴手套一边弯腰进入警戒范围:“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李猛也随着他一同进入,一边简单的介绍情况:“盛远东,男性,四十一岁,凯盛集团董事长,本地户籍。”
盛远东?顾南恺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不久前,在孤儿院院长说的那个资助孤儿院的人就是盛远东,微微皱了皱眉:“高原呢?”
“照顾吴老师呢,现场太血腥,吴老师刚来,怕是没做好准备,刺激到了……”
顾南恺继续起步,正巧看到吴青鸾一脸苍白从某间屋子走出来,半掩着眼睛在回避某处的场景,高原挡在她身侧,两人正好也看到顾南恺,吴青鸾率先道:“真不是我矫情,第一次见这种尸体,没做好准备,我还打算克服一下呢,实在不行了。”
她说着又赶紧捂住了口鼻,脸色差得很。
她是个高傲的人,顾南恺知道她是害怕自己嘲笑,也知道对于一个心理专家来说尸体确实接触很少,默默点了点头,见她已经好了许多,便直接开口:“这样吧,你和高原回去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尽快给我资料。”
吴青鸾此刻巴不得赶紧离开,高原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不过顾南恺布置的任务倒是他的强项,很快就和吴青鸾离开了现场。
屋内曹仓正和其他同事拍照取证,大家都各自忙着,李猛也加入了进去,曹仓回过头看到顾南恺,向他指了指里头的卧室方向,顾南恺明白他的意思是那里才是案发核心现场。
顾南恺来到主卧室,见里面有人全副武装蹲在地上忙活,一旁开着箱子,此人正是重案组法医商陆。
商陆已经研究了半天,听到响动头也没回就呵斥:“进现场之前做准备再来!”
见没人说话,她回过头去却是顾南恺,有些心虚的笑了笑,顾南恺举起双手又抬了抬脚示意自己已经做了准备,商陆连忙嘿嘿笑了一声:“顾队你就另当别论啦。”
她一边站起身伸了伸腰呼了口气,又往旁边移了移将现场暴露出来给顾南恺看。
顾南恺看到现场第一眼的时候也心里咯噔一下,对吴青鸾的遭遇也更加深表同情,的确,这现场是够血腥的,自己看到都有些难受,更别说是吴青鸾了,倒是商陆这丫头看着还津津有味的。
现场尸体浑身赤裸,呈现跪拜状朝向窗户,从脖子的形状可以想象出这应该是眺望远处的姿势,可是那用来眺望远处的脑袋此刻却并不在死者的脖子上,地上鲜血淋漓,浸红了地毯,尸体在鲜血中以这样诡异的姿势跪着,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从地毯边缘可以看出,这地毯原本是白色的。
顾南恺打量四处,企图要找到失踪的头颅,商陆朝着某个方向甩了甩脑袋,顾南恺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又惊了一下。
属于卧室的衣柜正中央被打开,里面有一道隔板,此刻那脑袋被放置在隔板上,白色的衣柜已然鲜血淋漓,时不时滴下血水来,而属于死者的眼睛已经不见踪影,两个鲜血淋漓的窟窿就那样望着远处,他的嘴巴呈现惊恐的张开状,一切都昭示着死者死前一定遭受过极大的惊吓。
顾南恺默默的收回视线,食指弯曲在鼻子底下轻柔了几下:“初步检查能发现什么吗?”
“商陆收好箱子,往顾南恺身边凑了凑:“体表没有机械性的外伤,颈部也很难发现勒痕,死者面部乌青泛黑,表情惊恐,我初步判定应该是被吓死的,不过这个我还得做具体的尸体解剖才能确定,从尸僵和尸斑大概可以确定,死亡时间是一号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吓死的?”顾南恺看着这诡异的案发现场,又从商陆嘴里听到这样的回答,多少有些诧异。
“对,吓死的,这个从他的脑袋,很容易看出来吧,还有,从血液的流向和现场的痕迹来看,凶手是受害人死后才割下脑袋的。”她皱了皱眉头,嘴巴一抿:“你说,凶手布置一个这样的现场是为了什么?艺术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