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撒在倚着檀木桌的南烟芜脏乱的罗裙间,上面旧迹斑斑,混合着灰色与褐色的不知名的污渍。
“唔……”南烟芜皱着好看的眉,原本该细腻光滑的柔荑轻轻一晃,将镂花酒盏抵在唇边,她轻声如叹,“又是一天了……这一天,该怎么过呢……”
语罢,南烟芜略略抬眸,环顾四下无人,出声唤道:“红香?”
无人回应。南烟芜缓缓地一笑,神色竟有几分释然——
红香跟了她这么多年,从西凉到大齐,从帝后到废妃,她被那么多人背叛过,也只有红香从始至终都陪般在她身旁,一无所求。红香忠诚,但她这做主子的,却未曾给过她什么,红香却要与她南烟芜一同受苦。走了,虽说未必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终是不用终日与她一同呆在这黑黝黝又荒凉无比的烟芜宫中。
“走了?走了好呀——只愿你离开我之后寻个好去处,好归宿。”南烟芜苦笑着起身,坐在铜镜前沉默地理着自己不知道多久未曾清洗过的面庞。
她一缕缕梳开自己杂乱的青丝,偶尔被虱子咬了一口却也不恼。
她面前精致的铜镜已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忽而有几滴水滴落在镂花木架上,南烟芜稍稍抬头,瞧见宫殿屋顶上的瓦空了一块。
大抵是这宫殿年久失修缺了瓦,如今正是初春,恐是昨儿夜间下了些雨,积水罢了。南烟芜如此想着,并未将这来得蹊跷的水滴放在心上,她漫不经心地用袖子拂了拂镜面上的灰。
铜镜中模糊映出南烟芜憔悴不堪的面容,隐隐能从中看出她曾姣好精致的容貌。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褪去血色的苍白唇瓣无情地掩盖着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要在这深宫冷院中无声消逝的年华。
南烟芜或许是极度倦累了,理了一会儿便又躺在榻上阖眼养神,她那被烟芜宫中的霉臭熏得不大灵光的鼻子,轻轻地嗅着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酒味,颇有几分清醒的醉意。
良久,她听见一阵轻碎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不是他。
南烟芜猛地睁眼,看见面前是旧相识秦福子,她的眼神瞬间冰冷起来,连出口的话也带着硌人的冰碴:“哪阵风把秦公公吹来了?您之前不是还说烟芜宫脏了您老的贵脚么?这会子倒来了?请吧。”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若非皇上谕旨,你以为我会愿踏足此地?”秦福子啐了一口,面对南烟芜的作态满是不屑,“罢了罢了,看你命不久矣,我便发发慈悲不与你争论,您哪,好自为之!”
“你发慈悲?秦福子,你求着我发慈悲的时候倒忘得快?真是狗腿子奴才。”南烟芜冷笑,她的手在袖中紧紧攥着拳,口舌之利一向不是她愿意逞的,但面对秦福子的捧高踩低,她实在是不甘心。
怎么会?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输了?
“我呸,你还以为你是南氏帝后?你如今不也只是个冷宫里的废妃?”秦福子轻嗤一声,乜斜着睨向南烟芜的眼神尽显鄙夷。
……你如今不也是冷宫里的废妃?……
……你还以为你是南氏帝后?……
秦福子的话语充斥在南烟芜的脑海。
她强忍住泪,勾唇一笑,凄然地胜利一般的笑,只显得苍白。
这幅景象落在秦福子眼中,无非南烟芜滑稽可笑,他不置可否。
“传帝口谕,废后南氏德行有失,恐其怨念不平为祸后宫,断不可久留之。念其曾为后宫之主执掌凤印,赐饮鸠酒,葬入妃陵!”秦福子宣完口谕,拍拍手,宫人随即呈上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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