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她守在床边,听着他迷糊的碎语,也不知什么时候,疲意爬上,双眼一闭,竟不知不觉地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衣服,而床上却已经空了。来到楼下,问了店小二,方知徐然很早便已离去,而且还支付了房钱。
他……走了?
她一脸失落。
整个人,仿佛还在梦中。
回到房间,收拾包袱,离开客栈。这一刻,她不知该往哪里走,故而随步而行,神色显得有些暗淡,心不在焉,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不知,以后是否还会相见?
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摇了摇头,缓过神来,却已经来到了村口,视野里一片白茫,满地积雪,寒风冷冽,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被白雪覆盖,别有一番韵味。
玥言和李叔也不知现在在哪里,离开月镜城已经有段时日了,但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这让她很放心不下,却又不知上哪里去找寻。
左思右想,她决定先去焚遥山,把父亲给的那封信交给焚遥门掌门亦秐天人,免得日后不小心搞丢了。但此地距焚遥山甚为遥远,一般人徒步过去,少说也要走个二十来天,慢者则要耗上一个月甚至一个半月也都是很有可能的。
拿定主意,宁玥滢折回村中,买了些留在路上吃的干粮,同时还挑了一匹骏马,备装出发。
虽然未曾去过焚遥山,但以前跟教书先生学过地理,大致明白它的方位——月镜城西南边的远方。况且,焚遥门素有天下第一大派之称,声名远播,对大部分人而言,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一些信息,包括它的地理位置。
骑马,十天应该可以赶到了吧?
她翻到马背上,心中这般想着。
然而,行至第三天、路过一片山岭时,却遭劫匪,好在有人正巧经过,出手相助,打跑了匪徒,替她解了一时之危。
“姑娘,你没事吧?”救了她的,是一名容貌枯瘦的中年男子,个头略矮,皮肤黝黑,身着灰色大衣,大概四十岁左右,看上去像个隐士。
除了那匹骏马被贼匪抢走之外,身上的东西倒是一件也没少,宁玥滢松了口气,谢过男子的搭救,并以银两为意,却为对方婉拒。
男子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应该的,怎能收姑娘的银两?万万不行!”
宁玥滢见对方不肯接受,在心间叹了一声,只好将银两收回,再次道了声谢,问道:“前辈,这附近可有什么村镇么?”
男子寻思片刻,道:“最近的一个村庄,离这里也有半天路程,现下天色已晚,等姑娘赶到那里,却已是明日清晨了。姑娘若不介意,可到在下茅舍暂住一宿,就在这附近。”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山岭,有条小径弯弯曲曲伸往林间。
“前辈住在附近?”
宁玥滢半信半疑。
“是啊。”男子抬头望天,叹了口气,给人一种感叹世事的感觉,略显沧桑,“在下隐居此处已有多年,鲜与人来往,只是偶尔出来走走。没想到今日会遇到姑娘,或许便是一种缘吧。”
“前辈为什么要在此处隐居呢?”宁玥滢颇感好奇,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会有贼匪出没,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以他刚才对付那群贼匪的身手,可见实力非同一般,有这样的本事,能长期立足于此处,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一个人,不会觉得孤独吗?”
“怎么说呢?”男子负手于身后,面朝高空,语气淡然,“大概是烦透了世间的各种俗事了吧,慢慢习惯了便好。”眸光里掠过一抹无尽苍茫。
“前辈果然就是前辈,令晚辈佩服,如果换作是我,肯定受不了长时间孤单单的一个人啦。”宁玥滢见男子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敬从心来,由衷钦佩,本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二人又聊了一会,男子说他姓周,名秩凯,可以叫他周叔。当问及她姓什么的时候,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出了真姓,说因为一些事情要去焚遥山一趟,所以才会路过这里。
周秩凯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道:“夜幕将至,冬日苦寒,山中又有劫匪。依在下看,姑娘还是先到我那破舍里将就一晚吧,明天再启程却也不迟,一个人夜间在外终究不安全。如何?”
宁玥滢思虑再三,觉得此话有理,况且刚才自己还是为他所救,不该忧虑太多,所以最终点头答应,同意到那隐于山间的茅舍暂宿一晚。
穿过披着银装的树林,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个位于山脚下的茅舍前。那茅舍形貌简陋,由粗木、板块搭建而成,看上去寒碜得很。高约七尺,房顶积着厚厚的一层白雪,隐约中给人一种随时可能将房子压垮的感觉。
此刻,天色昏暗,视野朦胧。
“到了。”周秩凯掏出一串钥匙,将门打开,自个儿先进去,将屋内的蜡烛点燃,“请进吧。”
宁玥滢停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这个陈旧的茅屋,见那沉重的锁头带着斑斑锈迹,还有屋内闪动的橙色灯火,忽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而且四周清寒,枯树林立,毫无生机,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心间油然而生,背脊发冷。
见宁玥滢愣在屋外,周秩凯从门里走出,似乎察觉了她的心理,微微一笑道:“怎么,还怕周叔把你吃了不成?别愣着了,赶紧进来吧!”
既然来都来了,还怕什么呢?
宁玥滢在心中这般暗示自己。
宁玥滢啊宁玥滢,你也真是够胆小的,周叔如果真想害你,那当初又救你做什么呐?你可别不识好歹啊,居然把人家想得那么的……
鼓足勇气,她暗中深吸了口气,尽量克制心中的恐惧,往门里走去。但每往前一步,心脏就咯噔一下,感觉它随时都可能会从嗓子眼里忽然蹦出来。这样的挣扎,竟是有些难以抑制。
这短短的距离,好像走了很久。
越是往前,神经绷得越发的紧。
终于,她左脚率先跨入了门槛,身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寻常,就她紧张得像只进入狼窝里的羔羊。然后,她的另一只脚也随着跨了进来。
“坐吧。”周秩凯指了指左侧的一张木椅,旁边置着一个茶几,上边燃着一根白色的蜡烛。
屋内并不宽敞,摆设也十分简单,都是些寻常家具,里面有两扇深褐色的木门,估计是两个房间,此刻所处的位置大概就是客厅了吧。
由于只点着一根蜡烛,屋内的景象并不能完全看清,远一点的角落便是黑乎乎的一片了。
宁玥滢在木椅上坐下,周秩凯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壶茶,倒了一杯给她,道:“这是解寒用的驱隐茶,你在雪地里行了几日,身体里想必积了不少寒气。喝下它,会对身体大有裨益的。”
“驱隐茶?”宁玥滢将茶接到手中,往杯里瞥了一眼,有股奇怪的气息扑鼻而来,旋即将杯放下,“这气味……好奇怪,我有点……受不了。”
“因为这是药茶,所以才会这样。你若不喜欢,也不用勉强。”周秩凯将茶壶放在茶几上,神色自若,语气平淡,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我还是尝一尝吧,岂能负了周叔的好意?”宁玥滢虽然不是很愿意,但觉得自己如果不喝就相当于不给周叔面子,心中对此可过意不去。
她端起杯子,略作犹豫,然后强忍着一口气喝掉了一大半。苦涩的茶水入喉,登时将她呛得连咳了几下,那样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
“感觉如何?”周秩凯微笑着问。
“挺不错的啦!”她强装着没事。
事实上,此刻的她真想出去将刚喝下的茶水全部吐出来。要知道,此时的胃,在茶水入肚之后便是一阵翻江倒海,有着说不出的难受。然而,片刻之后,这样的感觉并没有转好,反而是折腾得更加厉害了。她满脸痛苦,额上满是汗珠,扑通一声跌到了地上,胃中有如刀绞。
“这药茶……怎么这么厉害?”
宁玥滢手扶木椅,想要爬起来,但肚子里就像是烧了一样,疼得她有种满地打滚的冲动。模糊中,某一刹那,她仿佛看到周叔的嘴角似乎挂着一抹森然的笑意,扭曲得近乎不成样子。
“吱呀。”
室内的一扇门,忽然开了。
“梦娘,你瞧,看我给你带回什么样的宝贝来了?”昏暗的室内,飘荡着周秩凯诡异的笑声。
“咳咳咳……”
一个妇人的咳嗽声苍白地响起,跟着是一个苍老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周郎,真是辛苦你了!上个月的精华已耗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吸吸新的精华了,不然……咳咳……真是场及时雨啊。”
“那是,你看这小姑娘,天然的美人胚子,如此高的质量,如果吸了她精华,可等同于吸了八九个普通女子的精华啊!”周秩凯得意地笑道。
听得二人的对话,宁玥滢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而刚才喝的那玩意,显然也不是什么驱隐茶,多半便是用来控制她行动的某种毒药。
“你……你是……”
宁玥滢忍着疼痛,抬起头来,昏暗的烛光下,一个瘦成皮包骨、面容苍老的老太婆忽然映入眼帘,只见那太婆头发苍苍,眼睛深凹,俨然就是一张满是皱纹的人皮紧紧裹着一副骨架!
“鬼……鬼啊!”
宁玥滢不过十六岁,见得此人,以为是见到了鬼,登时面色大变,吓得叫出声来,整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后缩去,哪里还记得肚中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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