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既然做错了事儿,便要付出代价。”季鎏舫被烦的厉害,他的修养也做不出把人拽下去的动作。
蹇慕澄一下子懵了,她有些找不回自己的语言,“代价……可以用别的换吗……”这太假太过严重,让她承受不住。
季鎏舫眼神动了动,蹇慕澄仿佛看到了希望,没有焦距的瞳孔亮起来,“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冰冷从头顶窜到脚底。
蹇慕澄觉得自己陷入了幻觉之中,耳朵嗡嗡作响,只看得见对方薄唇开合,“你也是成年人了,不用我来教你这些道理。”
“你也是成年人了,既然选择了,那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今天哥哥教了你一招,以后可别忘了。”什么声音,那是多久的记忆,蹇慕澄甩甩脑袋,程亮的目光对上一双眼,冰冷、厌恶。
蹇慕澄在季鎏舫眼里看到了认真和厌恶,冰冷的目光宛如烈日都晒不化的终年冰,这件事情没有回转了余地。这是她脑子里浮现的真相。事实也的确如此。
已经没有比这儿更难堪的结局了,锦江出手后,其他设计所趁火打劫,一下子把非凡的顾客拉走了大半,更有设计公司来挖人,本就人数不多的设计所一下子空荡起来,就连杨旭磊都蠢蠢欲动。
蹇慕澄不怪他,她自己孑然一身,失败了可以重新再来,大不了辛苦些。师兄却没有那个资本了,房贷,孩子的教育,更不要说他还准备要第二个孩子,若再和她重头打拼,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他们等着她的消息,可惜,终究让他们失望了。蹇慕澄苦笑起来,一双可爱的圆眼看着季鎏舫,竟显得有些恨意来,胸腔被压抑的怒火再也憋不住,好似火山爆发一般,竟然冲站在云端之上的季鎏舫大吼,“季鎏舫,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不就是拍了你一张照片吗?老娘都道过谦了,又不是我把你的照片爆出去了,你不找当事人,揪着我不放,你以为自己有本事?”
她一口气一带喘,“亏你还是季氏的掌门人,就你这心胸,真是比古代太监还不如,得罪你了,便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老娘公司也被你弄垮了,人也被你弄走了,业务也被你抢走了……你果然厉害!”她竖起大拇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张脸扭曲的不像话,额头的汗珠从毛孔里密密沁出,姿态落魄,嘴巴却无比嚣张。
季鎏舫听的云里雾里,我不就让易净桥出手抢了几个客源给你个教训吗?真的值得你破口大骂,甚至还扯上了太监一类人物。季鎏舫本就不是个性子好的,对蹇慕澄感官降到冰点,眉头紧皱,刚要反驳,“嘭!”
车门一拉一关不到一秒,季鎏舫被震得反应迟钝了那么一会儿,一肚子的火气没了靶子,脚一踢,“神经病,莫名其妙。”修养良好的季鎏舫翻来覆去骂了两句,越发觉得自己对蹇慕澄太仁慈了。
被仁慈对待的蹇慕澄回到非凡已是下午六点,她眼眶红肿,明显刚刚大哭一场,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像是汗水打湿又干了的模样。明明穿着最轻巧的凉鞋,一步一抬竟似蜗牛,千金巨石在脚上拖着,久久的,走不到终点。
“总监……”翘首以盼的前台小妹在楼上看到蹇慕澄,滴滴答答跑下来迎接,从死复生的笑容在见到蹇慕澄的一刻凝固,有些话已经不用问了。
蹇慕澄迟钝的抬头,茫然了好一会儿才认清面前的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走吧,我上去正好说点儿事儿。”
前台小妹跟在蹇慕澄身后,亦步亦趋,心里难受的厉害。
已到了下班时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有员工都在,虽然早已有了另谋生路的打算,却愿意等到最后一刻,蹇慕澄想,也算是唯一的成功吧!
她朝等候许久的八人点点头,径直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不到五分钟,蹇慕澄和杨旭磊相携而出。八个人立马站起来,好像一会儿便是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
蹇慕澄对几人的严阵以待倒是笑了,更多的却是故作轻松,“设计所这几日的状况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和杨总能力有限,不能让他起死回生,大家另谋生路吧!”说到最后一句,蹇慕澄脸上的笑容绷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她转过身,不想让众人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留给众人一个单薄的背影,殊不知,更让人觉得心疼。
杨旭磊倒是镇定很多,安抚了员工,说了本月工资的事宜,还说请吃饭。可惜谁都没有心情,唯留下一句江湖再见。
人走后,整整一层楼的设计所忽然显得宽敞起来,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没有开灯,余下淡淡的光辉从窗户透进来。
蹇慕澄坐在沙发上,捂住脸,好久,抬起头。慢慢适应了黑暗,像是自言自语,“师兄,还记得三年前吗?我们那时候多有干劲啊!亲自考察地点,装修,设计,说要把他建设为魔都家喻户晓的设计所,当然要做的有档次一些。那时候师姐还没有过来,你一边在这里装灯饰,一边给她打电话……”回忆里有泪有苦,现在回忆起来,都是慢慢的幸福。
“慕澄,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其实可以重新开始的。”资金虽少,却不是不可以维持,大不了另外找个点儿,组建市场罢了。这些他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何必要把员工都赶走,说出散了的话。杨旭磊不解,为什么蹇慕澄如此坚持,方才她对他开口说解散二字的时候,杨旭磊看到了决绝。
蹇慕澄何尝不知,他们并不是一败涂地,还有资金,有人脉,这对她们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辛苦点儿的事儿罢了。她只是害怕了,在绝对的权利和地位面前,她是如此渺小,小到冒出头又被人踩下去,她没有国父那样的精神,失败的多了,她便怕了,所以这辈子注定做不成伟人。
沉默,寂静,似乎能感觉到空气流淌的声音。
“师兄,你去吧,宁河是个不错的公司。”虚弱的声音在绝对的安静中格外清晰,杨旭磊身子一颤。
“慕澄,我……”
“师兄,”蹇慕澄抬起头,直视对方,她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皱纹,健美的身材多了啤酒肚,“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回老家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几年的心血成了泡影,她怎么舍得。眼泪一下子决堤,杨旭磊移过去,抱住这个被社会折磨的坚强又软弱的妹妹。
哭声不觉,不甘和失望萦绕。夜慢慢深了,看不到彼此的容颜,相拥的肌肤带着点点暖意,让蹇慕澄在这酷暑的严寒中感受到了些暖意。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蹇慕澄对这句话不以为然,有些东西,过的越久,越难忘怀。非凡的余后事全盘交于师兄处理。她怕见到辛勤布置的场地成为自己再次奔泪的场所。
埋头睡了三天的人从床上起来,打着呵欠,圾着拖鞋,头发乱成鸟窝。眼神迷离,仿佛还在梦中未醒来。渐渐清醒后,蹇慕澄才找到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她坐在小凳子上,沙发上,到处散着衣裳,她仰头怒吼一声,拿起手机备忘录,一条一条念,“联系房东退房,哦!这个月……”她扳着手指母,“还有三天,嗯,还可以和师兄宁宁约着吃顿饭。”
放下手机,对着一地狼藉望洋兴叹,动手。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了,蹇慕澄余光扫了一眼,放下手中衣裳,一个飞跃,滑动图标,“宁宁啊,不是说了最后的晚餐么?怎么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啊!”
“什么?你别急……好好好,等着我啊……”挂断电话的蹇慕澄如战神附身,变脸似得脱去那身死气沉沉的外衣,双眼冒火,气势非凡。三两下洗好澡,穿好衣,不到一个小时便出现在了通话对象身边。
“宁宁,你电话里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被辞职了!”她厉声喝问,大有不给出个具体的答案,老娘就灭了她。
今天是个好日子,晴了二十多天,终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下午六点左右,正是大雨骤停,整个对流层都被雨水冲刷一遍,空气清新,心情明媚。
季鎏舫左右看了看,似乎让人跟踪出了阴影,上车之前总是喜欢左右看看。已经有一周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了,也没有见到那个人了,季鎏舫觉得心情和眼睛都好受了不好。
他开着车,下班高峰期车子总是跑不过人,素来没什么耐心的季鎏舫今天心情甚好,堵了半个小时也未黑脸。平日里为了工作方便,他并未日日回季家那底蕴深厚的大宅,低调的在外买了个商品房。地处中心地带,价格不菲,门卫森严,除了多年照顾他的沈姨外,几乎无人光临。
以至于季鎏舫开车进入小区的时候被保安告知未婚妻找他时,季鎏舫面无表情的脸都带了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