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城市的某座建筑工地,挥汗如雨的民工正推砖车。工地旁侧,几列低矮的木棚,赫然是民工的简陋宿舍。
屋内,有个瘦削而赤着上半身的青年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陆凡,给我滚出来!”工头在外砰砰砰地敲门,单薄的木棚震得仿佛倾刻瓦解。
“让你搬砖干活!太阳晒到屁股还不见人影!不知道大家等砖干活吗?”
陆凡移动下脑枕着的青砖头,稍移身子,闻若未闻。
“你别以为老板上次让你陪吃饭,就以为老板真的看上你。我是工头,信不信今天开了你,让你睡大街?”
他的破口大骂和擂鼓的敲门声,令到工人和婆娘纷纷地跑出来,幸灾乐祸围观。
“快出来看!钱工头要教训陆凡!”
“钱工头平时对我们动辄大骂殴打,作威作福,找借口克扣工钱更司空见惯。听说姓陆的年青人来历不寻常,虽然和我们少来往,但平时很客气。钱工头欺此次看来要借题发挥,要整他。”
慑于淫威,他们敢怒不敢言。眼看陆凡要倒霉,心底皆产生浓烈的怜悯。
砰砰砰的敲门声越来越大,旁观的人群一摄是同情,一撮是抱着看热闹的莫名兴奋。
陆凡伸了伸懒腰,关节发出炒豆子的噼噼啪啪声音。他一个燕子掠水翻身起床,顺手捡起床边的拖鞋往门后砸去。
“给你十秒时间,滚!”
“我是包工头,你让我滚?”门外的钱工头气得不打一处来,在这帮低贱民工前,他是高高在上的霸王。被个小搬砖叫滚,人生第一次。
“我一向不喜欢重复说话。十秒,只少不多!十、九……”
“你不过是我手下一个小搬砖,我管着你的吃喝拉撒,敢叫我滚?我今天本来不想做得那么绝,但看来只吞你那两千块工钱,太仁慈。你个狗屁东西,捡包袱给我滚蛋,你开除了……”钱工头气得黑脸通红通红,索性连见不得人的企图皆公开出来,都到这个地步,没必要藏着掩着。
有个婆娘懑懑地小声嘀咕:“我家那位天天日晒雨淋赚的血汗钱,动不动就被你扣。你哪是工头,简直是吸血鬼,专吸老实人的血。”
“七、六……”里面淡淡响着倒数。
“一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工地收留你,你不感恩戴德,还给我装逼?滚去睡大街吧!以前不踹走你,是因为看你小子有点力气,薪水低。你还敢跟我叫板,无法无天?”
门打开,出来一个头发有点凌乱的年青人。
“二……”陆凡撇他一眼,半身倚在门边,淡定地继续倒数。
“一!”
钱工头愤怒的耳光尚没落下,陆凡手一扬,他先被重重扇飞,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后,面鼻高肿地跌撞在后面的棚墙。
棚墙承受不住他的跌撞的力量,被砸出个黑窟窿。
“……”
围观人群全傻眼:“陆凡打人?天呐!这货不怕死啊!”
但很快,他们只觉无比痛快。
“该!陆凡扇死这混蛋!”
“我们平时像孙子一样,被打被骂,不敢吭声。今天终于有人收他了!痛快啊,爽啊!”
有个娘们手里攥根扁担,咬牙切齿,甚至想冲上来敲上一棍,发泄积存的怒值。
钱工头所作所为早天怒人怨,陆凡这一记耳光,实在让人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敢打我?你敢打我?翻天了!我……我弄死你!”钱工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珠,捂着肿得老高的脸颊,挣扎出窟窿,冲到陆凡面前。
手掌再次高高举起!
啪!
又是一次清脆响声,依然是落在他的脸上,好死不死的,依然是跌飞回原先的窟窿中。只是因为这种巧合,姿势而显得更加狼狈。他虽然做出扇耳光的姿势,但陆凡动作更快。
“打你了,咋的?”
“你……”钱工头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
众目睽睽下,接连被陆凡这个小搬砖的扇耳光,是人生的奇耻大辱。
他要报仇!
他咬牙再次爬出来,在扑向陆凡的同时,怒冲冲对旁边几个手下说:“上,给我殴断这小混蛋腿!一切后果我负责!”
然而,这一次再中途而止。
因为他高举的巴掌被人拉住,在半空愣是扇不去。
“钱工头,你干什么?”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气质鲜明,容貌姣好的女人。
钱工头拧首一看,怔愣片刻,气愤难耐说:“老板。这小子不肯干活,还带头造反。你放手,让我抽死这个小混蛋!”
女人正是他们的女老板,叫任瑶。虽然模样不是倾国倾城,但略施淡妆,成熟女人勾勒出的玲珑曲线,在这小工地,是一道令人期待的风景线。
任瑶瞟一眼陆凡,对钱工头说:“好了。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撒野?”
钱工头:“……”
什么意思?我才是你忠心耿耿的直属手下啊。他们偷懒时,我当恶人,帮你打骂他们。他们吵闹要工钱时,我出来帮你挡子弹。我拼死拼活,帮你擦屁股,我被打了,你不站我一边?反而说姓陆小子是你的人?
看着任瑶凌厉的眼神,他只好悻悻然收回巴掌。
他瞪向陆凡,恶狠狠说:“算你运气好,老板帮你求情!知乖识趣,立马捡包袱给我滚蛋!”
陆凡冷哼一声,你该感谢她,不是她出现,你的手早废了。
“陆凡,说说啥回事?”任瑶对钱工头恶声恶气,但一对陆凡,即和声和气,判若两人。
钱工头隐隐不安,看老板这神态,妈的,恭恭敬敬,比对情人还客气。
他生怕陆凡说出自己吞没工钱的事,抢先说:“这小子几天不干活……”
“你住嘴。”任瑶硬生生让他的话吞回肚子。
有个胆大的工人,出来讲述事情经过。
任瑶听了来龙去脉,瞪着瑟瑟发抖的钱工头,雪白巴掌高举,就是一记清脆耳光。她力气虽不大,但工头猝不及防,一时站不稳,以可见速度按原先轨迹,重新砸在原来窟窿。
“看在你哥的面子上,让你来管理,你敢打斧头到陆凡头上?你脑子进水了?”
“老板,饶我一次。不敢了。”钱工头忘记剧痛,连连呼求,心中愤懑难平:“他不过是小搬砖,究竟什么来历,怎么老板如此恭敬他?妈啊,这小子不会成了老板的姘头吧?”
但他对任瑶的禀性知根知底,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任瑶的老公在五年前离开,留下不到十人的建筑队和一个烂摊子。任瑶却硬生生将这个十人的建筑队,发展成两、三百人的大公司,资产上千万,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在人情练达和感情方面,意志坚壑,任瑶不可能养小白脸。当然,从品味上,他更不相信,有钱有人生阅历的任瑶会瞧上个穷酸小搬砖。
看出他表里不一,任瑶俏脸笼罩一层寒霜:“你贪小便宜,我念你兄长的情面,只眼开只眼闭无所谓。但这次,你敢打到陆凡的头上。只能抱歉了。你收拾包袱离开吧,以后不要来了!”
钱工头知道老板真怒了,赶紧跪向陆凡求情:“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陆凡你和老板求个情,饶恕我这次。我保证不敢了。”
他索性不顾羞耻,鸡啄米般向陆凡跪叩。
“那两千块钱,我一定还!加倍还!只要你让老板放我这次,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他瞧出老板心目里,陆凡地位远比想像的重要,能否留下的关键是陆凡的态度。说到最后,抱着陆凡大腿,鼻涕泪水迸发:“……我家里有老有少,我不能没工作。陆凡,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我一小人……”
“抱歉,我也是个小人,没有大量。”陆凡对这种人司空见惯,不为所动。
围观的人群内心震撼。
钱工头是老板的爱将,平日仗势欺人,女老板甚少过问。而今为陆凡,女老板二话不说把钱工头开了,真是想像不到啊。
“这个侍势凌人的货色早就该开了!”
“以后再不用受他欺凌,不用担忧被莫名扣工钱了。陆凡简直是我们的恩人呐。”
“看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活该!谁让你不长眼,以为个个都像我们一样好欺负呢。踢到硬钉子了吧。真是恶有恶报。”
虽然不知道任瑶为什么对陆凡恭恭敬敬,以致让她将重头爱将扫地出门的程度,但他们说不出对陆凡的感谢。
陆凡听着周围议论,感觉好笑:没想到无意中做了一回锄强扶弱,伸张正义的英雄。不过,这货也是奇葩,搞得天怒人怨。见他倒霉,人人拍掌称快,没一人同情。
“不是我不念你旧时功劳,也不是我不念你兄长的情面。是你不该胡作非为,在我的地盘上肆意作恶。放在往日,我会念旧情,会放你一马。但你作恶到陆凡头上,我就不能再容你。多说无用,你到会计处,结清费用,今天走人。
钱工头的哀求,并没有让任瑶心软。
“老天爷。他妈的,我怎么就鬼斧神差的,去招惹陆凡这个小子。我后悔呐!”钱工头哭丧着脸。
“慢着。”
“你肯让我留下来了?”钱工头喜逐颜开,看着叫住自己的陆凡。
“结算费用时,将我的两千块工钱,乖乖给我吐出来。否则,你想安全离开,那是多想了。”陆凡淡淡说。
“……”钱工头苦脸如哭丧。
任瑶杏眼嗔陆凡一眼,最终还是说:“按陆凡说的,结算时把拿他的钱交出来。否则,我不保证发生什么。”
“是。”
在众目睽睽下,钱工头捂住脸,拖着浑身累累伤势灰溜消失在众人视野。
“好了,好了!都给我散了。干活的,立马给我干活去。”任瑶见事情结束,挥手驱赶周围的人群:“再围观的,像工头那样,收拾包袱离开。我不养闲人!”
工人不敢再逗留,细声议论着刚才事情,缓缓散开。
随着人群散褪,原本热闹场面,变得空空荡荡。不远处,响起电钻的轰鸣。
“这个处理怎么样?满意不?”
“不满意。”
“……”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救那混蛋。如果你不及时出现,就不止扇一耳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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