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刚回到房间里坐下,刚喝了一会儿茶,宋璃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敲开了小院的门。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姑子,阿金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小姑子今儿个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阿金笑道,明知来者不善,却也侧身将宋璃请了进来。
宋璃哼了一声,没有理她。自打她进来,就一直四处打量,连带她带来的那些丫鬟嬷嬷一起,感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小姑子这是何意?”阿金站在庭院里,气定神闲地瞧着他们四处搜查,不紧不慢地问道。阿九跟在她身边,看着那几个人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沈默金,你装什么蒜?你就说吧,你把人藏在哪儿了。”宋璃抱双臂于胸前,趾高气昂地瞧着阿金:“眼下要是你自己坦白了,亲自把人给领出来,总比我到时亲自把人给揪出来要强。”
“人?什么人。”阿金眉毛一挑,实在不懂宋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姑娘,何需和她废话,径直进去搜便是了!”宋璃的贴身丫鬟鸳鸯突然出声道。
“哼,沈默金,别说本姑娘不给你机会。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着,宋璃便对那些奴婢们打了个手势,眼见着这帮女人就要鱼贯而入冲进沈默金的房间了,阿九突然伸出手,对着冲在最前头的几个人射了几个小石子。
宋璃一转头,就见到那些丫鬟嬷嬷倒了一片。
“你!”宋璃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指着阿金。
“小姑子,你长了眼睛的,我站在这儿,可是动都没有动一下呀。”阿金笑着应道,也不气恼。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赶紧进去给我搜!我就不信了,今天还进不去她的这个房门!”宋璃被阿金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满腔怒火便都发泄在了那些滚地喊痛的丫鬟身上。
奴仆们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继续走到房门前。哪里知道他们的手还没触到门扉,又像刚才一样,被人直接打跪在地。反复几次,大家都有些害怕了,宁愿跪在宋璃面前,请主子息怒,也不愿意再去尝试开门。
“沈默金!”宋璃竭嘶底里地看向阿金,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瞧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你与男人私通,还在我哥的院子里装神弄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阿金一抬头,她冰冷的眼神让宋璃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即便我犯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在这里与我大呼小叫。宋家莫非是你掌家?莫非这就是宋家的家教?我今儿个真是开眼界了。”
说着,她一挥手,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大开。宋璃带来的那些丫鬟嬷嬷再怎么凶悍,毕竟都是女人,立马吓得惊叫连连。
“你不是要进去看吗?进去吧。”沈默金依旧站在原地,向着房间方向偏了偏头。
宋璃也被刚才的那一幕吓着了。她满眼惊恐地瞧着阿金,就跟撞鬼了一样:“你……你到底是用的什么邪术!”
“邪术?”沈默金歪着头不解地瞧着宋璃:“小姑子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被什么邪物吓到了,以至于神志不清了?刚才吵嚷着要来搜野男人的也是你,现下不愿意进去的也是你。小姑子呀,请问你到底想要妾身如何?”
两人正在对峙的时候,宋文禹带着怀仁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进门,他就愣住了。只见庭院里跪着的都是宋璃院子里的奴仆,而宋璃正与沈默金大眼瞪小眼。
“宋璃!”宋文禹厉声喝道。宋璃忽然身子一颤,转头见到宋文禹站在门口,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哥哥!哥哥!”她扑到宋文禹身边,转过头来指着沈默金说道:“哥哥,这个女人邪门得很!她会用邪术!还藏了野男人!哥哥你一定要休了她,一定要休了她!”
宋文禹抬头,与沈默金对望,却发现对方只是一脸讥讽地瞧着他们兄妹二人。对于宋璃刚才的控诉,置若罔闻。
“你在胡说些什么。”宋文禹皱着眉头,想让宋璃冷静下来。
“我没有胡说!哥哥!你进房间看了就知道了!这商贾之女不安分得很!你不理她,她便养了野男人!你们这院子又偏僻,若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她这狐狸尾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露出来呢!”
宋璃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宋文禹就要往沈默金的房间里走。
“站住。”眼见着兄妹二人已经上了台阶,沈默金突然出声了。
宋璃心里一阵得意,转过头来瞧着沈默金道:“怎么,你是怕了吗?”
阿金没有理他,只是瞧着宋文禹:“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宋文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理智告诉他,沈默金并没有理由做这么冒险的事情。可是宋璃平日里也不是全无章法的人,没有理由拿这种事情来构陷沈默金。
阿金见他不说话,心里一片苍凉。师傅平日里经常对她与大师姐说的那句话,而今看来真是字字诛心。
“世间男子,果然皆是薄幸。”阿金朱唇微启,喃喃说道。宋文禹闻言一怔,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阿金身上流露出来的脆弱转瞬即逝:“宋文禹,搜房间可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得给我个说法。若是搜不着,该如何是好。”
宋璃见沈默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敢狡辩,气急败坏地抢了话头:“怎么可能搜不着!”
“搜不着,该如何是好?”阿金盯着宋文禹,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若只是道歉,我也是不依的。我爹爹离开之前被皇上密召商谈之事,你也应该清楚。而今我爹爹将我托付给了你们宋家,你们却要如此污蔑我的名声,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也不怕闹到皇城之内,让大家都评评理。”
“你少拿什么皇上圣旨的压我们!”宋璃一挥手,口不择言地说道。
“放肆!”宋文禹铁青着脸,对着宋璃呵斥道。宋璃脸一白,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站在一旁不敢吭声了。阿金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俩,也不再说什么。
最终,宋文禹还是带着宋璃等人离开了阿金的院落。临走前,他想跟阿金说些什么,可是瞧着她脸上疏离的笑意,又望而却步了。
“大少爷请留步。”见宋文禹要离开,阿金突然叫住了他:“妾身只想问大少爷一句,你信我吗。”
宋文禹顿住步伐,没有转过头。阿金不紧不慢地走到宋文禹身前,伸手为他整理衣衫,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柔。忽然,阿金抬眸与宋文禹对视,那眸子里的复杂情绪让宋文禹看不真切。
“走吧。”
说着,她便又只身一人往来时的路上行去,没有回头再看宋文禹一眼。怀仁瞧着她离开的背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这次夫人好像是真伤心了。
“少爷?”良久,直到再也瞧不见沈默金的身影,宋文禹还是盯着那一团黑暗瞧。
“我们走。”终于,宋文禹也继续往前行去,未再停留。
……
阿金沉默不语地与阿九一起进了屋子里,门刚关上,阿九就给阿金跪下来了。
“是奴婢疏忽了,没想到宋家姑娘会来这一招。”
“确实是疏忽了,但是错不在你。”阿金抬手将阿九扶了起来:“是我回来的时候太不小心了。”
“姑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阿金撇了撇嘴:“最多就是这段时间不能和师姐他们联系了。其他的,无需担心。”
“大少爷那儿……”阿九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提到那个人。
“随他去吧。”阿金眸子一黯,不想再谈这件事。
……
宋文禹离开了东厢房之后,并没有回到书房里,而是来到了宋璃的闺房。
“跪下!”宋文禹刚一坐定,便让站在一边的宋璃罚跪。他话音刚落,鸳鸯就赶忙跪了下来,可是宋璃还是倔强地站在那儿。
“我没有错,为何要跪?”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皇上和圣旨都压不住我们宋家,难道还没有错?”宋文禹冷声问道。一想到阿金那一双黯然神伤的眸子,心里就一阵烦躁。
宋璃被宋文禹说得哑口无言,跪下的时候心里还是万般委屈:“我说那样的话,还不是沈默金给逼的?”
“她逼你什么了?你不跟我打一声招呼,不跟祖母和母亲打一声招呼,便带着人闯进她的院落,到底是谁在逼谁?你眼睛里到底还有没有宋家,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我当然有!正因如此,我才气不过那女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养姘头……”
宋文禹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宋璃的话:“你左一个姘头,又一个野男人的。到底是平日里嬷嬷在教你规矩的时候偷工减料,还是你压根没有用心学!”
“大哥!”宋璃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瞧着宋文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何还袒护沈氏女?刚才你只要愿意进去看一看,便知道我说的所言非虚。可是你却偏偏不愿意进去,为什么?”
“若是搜不着,你觉得当如何是好?”宋文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璃。若不是这个愚蠢的女人是自己的妹妹,他又何须耐着性子对她好言相劝。
“怎么可能搜不着。我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宋璃高呼了一声。
“一清二楚?都看清楚什么了?是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了,还是弄清楚那人的来历了?”
宋文禹的连续发问,让宋璃不得不找鸳鸯求助。鸳鸯心里叫苦不迭,只恨自己当时急于邀功,便把事情都与宋璃说了:“是……是奴婢瞧见的,有个男人……进了东厢房。”
“是男人,还是男人的打扮。”宋文禹慢条斯理地问道。
鸳鸯被问得冷汗涔涔,趴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答道:“奴婢……奴婢不清楚……”
宋璃一愣,有些气恼地盯着鸳鸯失声叫道:“鸳鸯!”
“姑娘,奴婢,奴婢真的不清楚……细细想来,奴婢,奴婢只是瞧见了一个男人装扮的人进了夫人的院落。而且……而且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
说到后头,鸳鸯声如蚊呐,声音微弱到让人听不清楚。
“去领罚吧。怀仁陪你去孟嬷嬷那儿。”还未等宋璃回过神来,宋文禹轻描淡写地说道。
鸳鸯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知错?你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敢怂恿姑娘瞎胡闹。我命人杖毙了你,你怕是也死得不冤枉。”宋文禹说得如此狠绝,让宋璃与鸳鸯立马噤声,不敢再说求情的话:“去孟嬷嬷那儿领罚,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去追究。若是没死,还可以回到姑娘身边伺候。”
“……奴婢,谢过大少爷。”话已至此,鸳鸯知道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只得战战兢兢地领命。
宋璃瞧着抖如筛糠的鸳鸯被人驾着出了房间,心有不甘地捏紧了拳头。正在这时,宋文禹又出声道:“你明日去沈氏那里道个歉,我自会将此事禀明母亲。”
“什么?”宋璃转过头来看着宋文禹,见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只得服软:“好,我去。”
“那你今日早些休息。”宋文禹见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便利落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刚走到门边时,宋璃突然叫住了他。
“哥哥,你变了。”
宋文禹转过头来瞧着宋璃,等着她说下半句:“我哪里变了。”
“你在乎沈默金。”宋璃笃定地说道:“那一荻姐姐怎么办……”
“璃儿”宋文禹满心疲累地看着宋璃:“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我和她,注定是陌路人,明白吗。”
说着,宋文禹便抬脚走出了房门。刚才他说的话,宋璃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她只知道,宋文禹没有否认自己在乎沈默金。
这个认知,犹如晴天霹雳,让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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