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市中心医院。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不停闪烁着，华竞泽已经换了无菌服跟了进去，应莫寒去帮着办住院事宜了，空旷的走廊上就只剩下了华遥和华芷姗两个人。
华遥捂着胳膊，靠着墙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手指隐隐有些发抖。
她的手上全是鲜血，不止是自己的，还有宁婉珍的。
一想到刚才的画面，她的脸色就忍不住的发白。
她都不知道宁婉珍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居然有胆子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去。
就在这时，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华家的老太太黎雪华，一看到她，顿时就先冲上来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孽障！生来就是到我们华家来讨债的是不是？害了你母亲还不够，还要害我的乖孙！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坚硬的拐杖就如雨点般朝她身上砸了过来。
华遥皱了皱眉，想躲，却被人扯住了胳膊。
她的胳膊上还有伤口，是刚才被宁婉珍拉下台阶时撞到的，此时被人这样一扯，鲜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周围有人看不过去，想劝，却又不敢上前。
众所周知，华家老太太是农妇出身，出了名的不讲道理。
她想了一辈子的孙子，如今就指着宁婉珍肚子里这胎给他们家延续香火，现在却被华遥弄成了早产，不生气才怪。
就在这时。
“住手！”
一声怒喝，下一秒，老太太的拐杖就被人拦下了。
华遥抬头，疼痛让她的视觉有些模糊，但还是看清了眼前的身影。
应莫寒背对着她站在华老太太面前，声线有些发冷。
“老太太，医院这样的地方，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为好。”
黎雪华怒瞪着他，“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有人弯身在她旁边耳语了两句。
她变了变脸色，再看向男人的目光明显就有些底气不足，“大律师啊？大律师也不能管人家家里的事吧？我们又没人请你打官司。”
应莫寒明显懒得跟她废话。
他转头对华遥说道：“后续事宜都办好了，做手术的医生是我熟人，在这方面很有权威，你不用太担心。”
华遥点了点头。
她倒不担心宁婉珍出事，只是觉得如果她死了或者那个孩子没了，自己凭白无故担个杀人的罪名，不值当。
黎雪华一听医生是他安排的，立马也凑了过来。
“那我孙子不会有事吧？”
应莫寒疏淡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老太太能在这里安静的等一会儿，不要打扰到医生工作，应该就会没事的。”
黎雪华闻言，听出他是在说自己刚才太过吵闹，有些不满，但毕竟关系到自己孙子，因此也没再说什么。
只恨恨瞪了华遥一眼，这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应莫寒看了眼她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裂开了，去那边让人帮你处理一下吧。”
华遥摇了摇头。
“我没事，等一会儿再弄。”
她靠着墙壁，在凳子上缓缓坐了下来。
老实说，手臂上的伤口再加上黎雪华刚才打的那几下，让她痛得脑袋都有些发晕。
但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能离开。
因为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华家的这一群人，从血缘关系上说个个都是她的亲人，但实际上没几个人会相信她。
刚才华芷姗已经将脏水泼到了她的头上，如果等手术结束，华竞泽出来的时候她不在现场，还不知道这群人又会向他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
好在她和华竞泽毕竟是亲父女关系，这些年华竞泽也一直对她更偏疼些，即便后来娶了宁婉珍也从未变过。
他应该是会相信自己的。
这样想着，她便闭上眼睛，靠着墙休息起来。
应莫寒见状，大约也猜出了她的想法，没再强求，只是仍旧出去请了护士来替她做了简单的清洗和包扎。
手术室的门是在半小时后被推开的。
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很快，孩子就被抱了出来。
“恭喜恭喜，母子平安，还是个男孩，虽然早产了两个月但底子不错，有6斤8两呢！”
华家的人顿时一窝蜂全涌了过去。
各种赞美和惊叹声此起彼伏。
华遥看着他们喜气洋洋的样子，也暗暗松了口气。
早产两个月，还能6斤8两。
呵，果然够命大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就在这时，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了。
宁婉珍刚生产完，此时已经累晕过去了，华竞泽一直在旁边陪着。
华遥见状，连忙站起身来。
“爸。”
华竞泽看到她，皱了皱眉，但还是示意护士先将床推去病房，自己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沉怒，华遥连忙解释，“爸，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华竞泽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他深目看着她，华遥其实不太明白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里面没有自己所熟悉的宠溺和慈爱。
“你知道你珍姨在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华遥微怔，有些茫然。
华竞泽一字一句的说道：“她说，是她自己选择跪在那里的，也是她自己没站稳摔下台阶的，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她在替你解围，而你呢，你却在这里推卸责任，遥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华遥怔住。
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看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装满了痛心和失望。
“所以，你仍旧觉得是我逼她下跪，是我把她推到台阶下面去的？”
华竞泽没有否认。
他沉声道：“遥遥，你从小骄纵任性，再怎么胡闹我都由着你，可这不代表你可以是非不分知错不改，她是你继母，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亲弟弟，你连他们都能下得了手，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华遥彻底呆在那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话会从自己父亲的嘴里说出来。
她忽然笑了起来。
越笑越觉得好笑，于是真的就越笑越厉害。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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