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便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了下来,郑公回头和一直低头走路的思雨说道:“寒舍简陋,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思雨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宅院,虽然小是小了一点,但是就单从那门边贴着的对联就可以看出所居之人必是一个博学之士。
“斯是陋室,为吾德馨。”
郑公听她居然这样回答自己,不禁大笑起来“好一句斯是陋室,为吾德馨。看来我是捡到宝了啊。快快进来,快快进来。”
“狗儿,快快来开门。”
听着门内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过不了一会便听见了一个小童清脆的声音“师傅,师傅你回来啦。”从语气中便可以听出门后的人此刻必定是喜形于色。
不一会儿门便从里面打了开来,思雨只看见一道青色的影子飞奔而来,一头扎进郑公的怀抱。
“师傅,这次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都快把脖子望断了。”
郑公也是一脸欢欣的搂着怀中的童子。“狗儿,这是师傅这次特地带回来和你做伴的姐姐,你快和她打个招呼。”
接着思雨便看见了一个充满灵气的小少年。他此刻将头探出郑公的怀抱,满眼警惕的打量着思雨。思雨也认真看着眼前的童子。
他长的很是白净,那双眼睛就如两颗星辰一把,灼灼生华。此刻正滴溜溜的转动着。从他的眼睛里,思雨并没有看见恐惧或是嫌恶,有的只是害怕和自己抢夺宠爱的警惕。
思雨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刚刚郑公和他的相处,思雨能够看出郑公很是疼爱这个童子。
若是他不喜欢自己,自己在这里也不会呆的长久,毕竟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而让自己疼爱的人不高兴。于是思雨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丑女人,不要对着我笑得这么虚伪。”
他的话一落,思雨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这个孩子好生敏锐,似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思雨又认真的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它清澈的不染一丝尘埃。或许就是这样清澈通透的心灵才会一眼就能将人看穿啊。
郑公看着思雨脸上的表情,他也能够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你不必在意,狗儿就是被我宠坏了。以后你安心住在这,正好帮我调教调教他。”
思雨知道郑公这是在给自己定心丸于是敛衽朝着郑公深深的行了一个礼“您的恩德,思雨此生不忘。若有机会必定重报。”
“思雨不必如此多礼,既然遇见就是缘分。你以后就随着狗儿一起叫我师傅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思雨听着郑公的话,深躬不起。内心无法言表的感激,让她眼含热泪,郑重的道“是,师傅。”“好了,好了,围在门口成何体统,快快回家去吧。”思雨跟在郑公的后面进了家门。
原来这里面真的是别有洞天。不大的院子里,靠着墙角出栽种了些花树果树,此刻桃花梨花开了满枝桠,将院子里点缀的热热闹闹的。
正中间有一个葡萄架,可以看出有一些年份了。苍老遒劲的葡萄藤爬满整个中庭,想必到夏日是一定碧绿成荫。
葡萄树下摆放着一副石桌石凳,虽然说不上很名贵但是上面的雕花都是别具匠心。在七夕节的时候,可以坐在这葡萄树下一边品茶下棋,一边倾听牛郎织女的绵绵相思。
再往里走就是正屋了。廊下栽种着芭蕉和美人蕉,一边还有一株已经有些年头的海棠。诗情画意一应俱全。
在郑公的带领下,思雨穿过成荫的竹子,来到一间房前。那房屋的窗子极大,能够看到院子里的全景。窗前用大缸栽种着几株莲花。此刻莲花还未盛开,只有几片碧绿的荷叶亭亭玉立在风中。
再往前还有一棵有屋子那么高的梧桐树,树下摆放着软塌。闲暇时在树下看书睡觉想必绝对是人生一大乐事。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消遣的。你若觉得无聊可以自行去书房找书看。平日里,你就帮我收拾收拾书房,打扫打扫庭院就可以了。”
从思雨的言谈举止中,郑公已经大概猜到她或许是哪家的落难千金。想着她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就只能让她干干这些。
思雨知道郑公是为自己着想,但想着看郑公的家境也不是十分富裕。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住在这里,白吃白喝终归是不太好的。于是说道“平日里我也可以做饭洗衣的。您放心我一定会很快学会的。”
“对啊,对啊。师傅,你不能让她抢了我的活计。她整理书房那我去干什么啊,难道要我烧火做饭吗?我好可怜的。”说完还用衣袖遮着假装哭泣。
郑公拍了一下小徒弟顽皮的脑袋“竟会胡闹,你也不小了。难道就知道玩闹吗?明天就和师傅一起去学堂。”
这时狗儿不干了,抬起头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郑公“师傅,你不疼爱我了,居然为了这个丑女人要将我赶去学堂。”边说眼泪一边刷刷的流了下来。看着好不可怜。
“师傅,你就不要为难狗儿了,我可以做别的的。”思雨看着自己一来便惹得这个惹人疼爱的小童子这般伤心的哭泣,觉得自己真是十恶不赦。
“好吧,好吧。这次看在你师姐说情的份上,就先饶过你。不过待年后一定不会再纵容你了。到那时你去也是去,不去也得去。”
狗儿一听师傅的话,刚刚还刷啦啦的眼泪,一瞬间便消失了。他用袖子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痕,咧开嘴笑道“师傅,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啊。”说完便朝思雨做了一个鬼脸,一下子又如一阵青色的风一般跑出好远。
思雨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变化,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是给他做了挡箭牌啊。
“这孩子就是被我宠坏了,你不要在意啊。”
“师傅,我知道了。可是为何他这么不想去学堂啊?”
郑公向那棵梧桐树走去,慢慢的在软塌上坐了下来。“你知道我为何给他起名叫狗儿吗?”
思雨静静的想了一下。刚刚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那样一个风林玉秀的小童子为何叫这样一个粗俗的名字。“难道是他小时身体不好,所以故意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好养活吗?”民间的确有这样的传闻,贱名好活命。
郑公抚着自己的胡须,点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他和你一样也是我在外面捡回来的。”
“那次我出去游历,行到巴蜀地区的一个村庄时,那里刚刚经过山崩。原本这正是朝廷应该多加抚恤的时候。可是那些所谓的父母官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还增加赋税。”说道这里因为过度的气愤,郑公停了停。
待调整好情绪后,郑公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那里简直就是一个人见炼狱。人么穷的已经连衣服都穿不起。每天在野地里裸着找野菜冲击。居然还有的人易子而食。我初来乍到,那些人居然也想打我的主意。”
“还好有一个妇人救了我。她用自己的生命和我做交易,只想要我能够带走一个两岁大的孩子。那孩子就是狗儿。那夫人要我对她发誓,一定要带他住在偏远的地方,今生都不要让他读书,考功名。”
思雨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锦衣玉食,在她的认知里世上所有的人都和她一般过的幸福快乐,衣食无忧。可是现在听到师傅所描述的那个场景。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为了生计而发过仇。想到这里思雨更加感恩生命,那些给过自己苦难的人,他们再怎么可恶,也无法磨灭掉自己对生命的热爱。她一定会好好生活,活出自己的精彩。
“师傅,您的意思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
“你能明白就好,我希望你能拥有一颗悲悯博大的心,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而浪费了你自己的生命。活着,就是上苍对你最好的赠予,你明白吗?”
思雨听着师傅满是关心的话,郑重的承诺道“师傅,我绝不会为了那些人而毁掉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也绝不会让那些人好过。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
“既然你知道就好。以后你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吧。至于你脸上的伤,我会找大夫尽量将你医好,但你也要知道,你恐怕会就此毁容了。”
思雨认真的说道“没有关系的,反正容貌只是皮囊罢了。”
“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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