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中时间的流逝比外界要快一些,阵中人以为自己已经困在这儿三四天了,可事实上外界只过了三四个时辰,那青年也就盯着玉璧看了三四个时辰。
毓无忧此时是在一片汪洋大海中,前路漫漫,看不到尽头,只有他在不停奋力向前游动,海水咸涩,头顶的太阳又晒得人皮肤生疼,毓无忧原本白净的皮肤被折腾得红彤彤一片,看上去十分狼狈。
这已经是他破的第五个阵了,他推算的速度极快,可架不住他的体力不够,明明找到了阵眼所在方向,可是想要去往阵眼处却耗费了他不少气力,现在已经是手脚酸软了,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着向前的动作,只要一时的松懈,就会让他沉入海底。
他已经到了极限了。
毓无忧发白的嘴唇紧抿着,目光却无甚波澜。
于此同时,苏盈袖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她并不曾挪地方,但炙热的沙漠并不比其他地方,光这样坐着就足够让人觉得煎熬。
苏盈袖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地趴伏在沙地上,三四天里风吹日晒又滴水未进,虽然她静坐着保持体力,可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恍恍惚惚见,她想起了来这个末世之前的日子,想起了父母和弟弟……
努力想要睁大眼睛,苏盈袖却觉得眼中一片干涩,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不再清明,世界在眼前慢慢变得昏暗,糊成了一片,最后归于黑暗,苏盈袖的心也沉了下来。
终要……客死他乡了吗。
不甘心啊。
不知怎么的,苏盈袖有想起了毓无忧,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起他被沙土和树叶覆盖,趴在坑里依旧不哭不闹的模样,想起他一个转身猛地拉起自己的手往前跑的样子……
苏盈袖的心微微一颤,有些酸涩的难受。
可是随即,她的意识便完全沉入黑暗,再无知觉。
自始至终,她却都没有向那老者妥协。
阵法中心的青年以手抚唇,饶有兴致地道:“不错不错,竟然这么快就进入了红尘三千。”
红尘三千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也是这考验阵法的核心,前头那些个风霜雪雨沙漠海洋之类的阵法不过是为了消磨人的体力,直到将人逼到了极限,若是到了极限依旧心志坚定,才会开启红尘三千,进行最后,也是最为艰难的考验。
此时,毓无忧那边也到了极限,玉璧上画面随之发生变化,青年细细看去,竟也是进了红尘三千。
他看得稀奇,口中不由啧啧叹道:“这边虽然慢些,不过也是不错,不过既然两人一同进了阵,不如……一并考验了吧。”
说着青年兴味起来,双目一亮,似是有了新鲜主意,他抬起双手,置于胸前,眼一错不错地盯着玉璧,手上动作却是飞快,一个一个法诀掐出,如行云流水一般,又似蕴含着什么玄妙奥义,只见修长白皙的手指越动越快,手诀越来越晦涩,到了后来,双手手指已经不可见,只余一道道残影。
而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玉璧上的画面也变化起来,原本左右分明的两边画面竟然模糊了界限,一点点融合起来,就好像是两个不同颜色的颜料倒入同一个玻璃杯里,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最终互相浸透着混合成一种全然不同的颜色。
直到画面完全融为一体,青年才停下手来,而此时,他虽然笑得开怀,面色却极其苍白,身影竟然好似透明了几分,飘飘渺渺如同青烟,一阵风就能刮散似的。
玉璧上的画面亮了起来,是许许多多的人在一个宅子里穿行忙碌,一盆盆血水从一间屋子里端出,屋内还传来丫鬟婆子安抚鼓励的话语和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屋外男人听得心里发慌,再一看那一盆盆红色的污水,面上又带出了些厌恶,他捏着拳头尽力忍耐着,看着那屋子不知道在翘首以盼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喊声越来越微弱,好似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屋外等候的青年男子又是着急起来,也顾不上许多,拉住一个从屋里出来的丫鬟就开始询问自己夫人的情况,丫鬟急急地道明情况,又匆匆地去厨房催着烧水了。
又过了许久,屋内传来一声女人竭尽全力的大喊,然后再无动静,青年男人表情一滞,随即屋内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响起,男人顿时表情一喜,接着却见一个婆子出来冲他道贺:“恭喜老爷,夫人为老爷诞下嫡女。”
下人们也有颜色地恭喜主家喜得千金,声音在院子里响成了一片,说不出的喜气。
男人顿时大笑,说道:“好好好,辛苦夫人了,今日府中大喜,府中下人这月月钱翻倍。”
他话音一落,下人们齐齐道谢。
苏盈袖感觉有人将自己用温湿的棉布细细擦过,然后被暖和的布料包裹起来,有人在耳边说着道喜的话,而她被抱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暗香盈袖,就叫盈袖,苏盈袖。”
她,怎么又活了?
苏盈袖努力想要睁开眼,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浑身软趴趴的,不多时,便累得沉沉睡去。
那青年男子见了,将她交到了奶娘手里,便去忙公务去了。
他前年高中状元,被王家小姐看中,做了王家的女婿,有了身为吏部尚书的岳父帮忙,他不用像其他同科那般在翰林院中苦熬资历,早早地进了吏部,手中权力在握,踏上了一条青云路。只是政务繁忙,对后院之事鲜少过问,年过二十,也只得了这一个嫡女,初为人父,自是心中欢喜,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有了这个家男主人的欢喜,母亲又是正室,身为金尊玉贵的嫡女,苏盈袖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幼时不能动弹的时候被照顾得妥妥帖帖,长大了后更是呵护细致,就是手上不小心划开一个小口子都要抹上好的药膏以防留疤,哪怕后来她嫡亲弟弟出生,她的待遇也没有丝毫变化。
这个家里,父亲威严,苏母又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大气,对子女又最是慈和,每每亲自动手为丈夫儿女缝制衣物。他们夫妻二人虽然说不上恩爱甜蜜,但是也是琴瑟和鸣,加之苏父有些洁癖,不愿意碰触别的女子,家中只有一正妻,十分和乐。而苏盈袖唯一的弟弟竟还与她那蠢弟弟苏文清颇为相像,不止长相,就连性格也十分相似。
这就像是回到了现代的那个家里,只是背景换成了古代。
苏盈袖一开始还有些莫名抵触,最后相处久了后竟然有些贪恋起来,只是偶尔会有些恍惚的感觉,时间久了,她竟然有些记不得在现代社会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就连人的长相都记不真切了,只苏盈袖还坚持着每天打一遍拳,锻炼身体没有落下,这似乎冥冥之中支撑着她的回忆不完全崩塌。
十三年过去,苏盈袖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是身体还本能地重复着那一套拳法。这一年,她被送入宫中选秀,现在苏父已是吏部尚书,很有可能入阁拜相,家室不错的她是选秀的热门人选,这选秀不是为了成为帝王妃子,而是给几位皇子选正妃。
在御花园里,苏盈袖第一次见到了三皇子毓无忧。
毓无忧原本是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与二皇子饮茶的,远远的见到了苏盈袖一等秀女便起身和二皇子一起离开了。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依旧能看得清二人容貌,二皇子温雅清逸,三皇子毓无忧俊美无俦,引得一众秀女春心萌动,待二人走了后依旧窃窃私语。
“刚刚那两人是哪两位皇子?”二人都穿着皇子常服,很好辨认身份。
“左边那个是二皇子,右边脖颈上有一颗痣的是三皇子。”
闻言,苏盈袖不知为何有一瞬怔愣,只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上哪儿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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