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把一杯蜜水端给了韩云瑶。
韩云瑶接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妈妈。
她素来喜甜，这每日起床后的一杯蜜水，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瞄着张妈妈端方严肃的一张脸，许多画面从韩云瑶的记忆里涌出来。
上一世母亲去世后，韩云瑶心痛难过的时候会吃许多甜食，而落霞居的那一位楚姨娘，三五日便会变着花样的送给她各种点心。
初时张妈妈背着韩云瑶把点心扔掉，韩云瑶得知后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把盛着热茶的茶盏砸到了张妈妈的头上。
突地，韩云瑶心中一凛。
隔了这么久，她居然清清楚楚地记起了那时候张妈妈的眼神。
分明是失望。
唇畔现出冷笑，韩云瑶想起，那些楚姨娘送来的点心，正是让她渐渐发胖的根由。
再一次，韩云瑶确定，张妈妈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
正恍惚着，雨燕道：“姑娘身子好了，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雨秋闻声过来，“夫人交代说要大姑娘好好养着，不宜多走动……”
韩云瑶看了看雨燕：“这就去吧。”
雨秋还要再说，被雨燕横了一眼，住了声。
到了韩老夫人居住的襄福堂，韩云瑶驻足，忍不住感叹。
从她的海棠苑到襄福堂，每一步都是前世走过的，在今生却每一步都是新鲜的。
楚氏和韩云菲在里面，隔着几步远，楚氏的笑语声传了出来。
每每吴氏和韩云瑶给老夫人请安都是坐坐就走，这楚氏母女却总是要待上半天。
“就是说呢，这大燕的第一美男，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想来他是和皇位无缘了，毕竟大皇子好好的在呢，也是可惜了……我们大历的几位皇子中，论人物相貌，要数三皇子最出众……”
一旁韩云菲听得津津有味。
韩云瑶站着，几乎咬碎了牙，才压住了心底的恨意。
楚氏这个贱妇，早晚有一日，她要血债血偿。
“姑妈，您说，端妃娘娘她有没有中意的千金？这三皇子的年纪，也到了该指婚的时候了。”
屋内，楚氏问着韩老夫人，可惜她的菲儿是个庶女，否则，倒是可以和三皇子攀一门亲。
韩云瑶抿了抿唇，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堂而皇之地谈论外男，还提起了指婚，这楚氏的做派实在不像话。
可叹韩老夫人像是被蒙蔽了双眼，无论这楚氏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容得下。
“祖母。”待丫鬟回禀过，韩云瑶进去，恭敬地行礼。
韩老夫人笑意微顿：“身子好些了？”
韩云瑶微笑，无视韩老夫人眼中的不满，回道：“已经好了。”
对这面相慈祥和蔼的祖母，上一世的韩云瑶是有心亲近却不被接受，这一世重又面对，韩云瑶自问，是怨恨的。
祖母对楚氏的纵容，间接害了她们母女，她不能原谅。
楚氏正意犹未尽，刚刚的话题她还没有说够呢。
迎着韩云瑶，楚氏亲昵地伸手，笑道：“大姑娘好了？啧啧，瘦了一圈呢，姑妈您看，要我说呀，我们大姑娘，也担得起大历国第一美人儿的称号……”
神色不变，韩云瑶撇开楚氏的手，移开了身子。
韩老夫人道：“瑶儿坐吧。”
楚氏眼睛一转，拿帕子掩了口，吃吃的笑道：“说起来三皇子他，和瑶儿倒是年纪相当……”
韩云瑶眉心一跳，喝到：“姨娘，还不住口！”
楚氏一愣，便是韩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意外。
楚氏很会做人，平日里哄得韩云瑶很愿意听她说话，这一回遭了冷脸，好一会反应不过来。
她又哪里知道，今时今日的韩云瑶，已是完全的不一样了。
“姨娘足不出户，竟对外面的事情如此清楚，堂而皇之地议论皇子，姨娘觉得可妥？”
沉下一口气，韩云瑶压低声音，缓缓说着。
韩老夫人脸色一暗。
回过神的楚氏本想向韩老夫人诉委屈，瞧着韩老夫人面色不善，低下头低声道：“不过是闲话，大姑娘倒是规矩大。”
“闲话？”韩云瑶眉梢一挑，语气越发缓了：“姨娘这闲话，倒好比二月的春雷。”
二月的春雷，声震天呢。
如今大历国的皇帝陛下正值盛年，太子之位虚悬，楚姨娘这番言辞若落到有心人耳里，大可以做篇文章。
不过，这话是在自家院子里说的，传出去的可能性很小。
韩云瑶就是故意的，故意把大帽子扣到楚姨娘头上。
楚氏再次愣住，韩云瑶太让她意外了。
韩老夫人看向韩云瑶，竟然恍惚了。
此刻在她们面前的是韩云瑶，但那份做派与气度，分明是不同的。
依稀间，韩老夫人记起，从前在皇宫里见过的娘娘们，就是这个样子。
韩老夫人很想说些什么，却噎住了。
不怒自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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