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苏盯着那扇门,在它开启后,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团灰白的头发,接着就是一张明显衰老的脸。
或许是老管家,她心里这样想。
“江先生。”谭健微鞠一躬,神情极为恭敬。
晏苏的所有美好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她只好跟着叫了一声“江先生”,声音特别小,她都不确定这位江先生能不能听到。
他的年纪看起来应该不小了,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虽然并没有任何身躯佝偻的症状,看着也不像经常见到的老人那样瘦骨嶙峋,但年纪终归是掩藏不住的。
尽管晏苏丝毫没有要攀附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可幻想中年轻有为的霸道总裁突然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她还是忍不住的感到失望,粉红色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这位就是小晏医生吧,你好,我是江鼐。”江先生露出慈祥的笑容,他说着侧过身,身后闪现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这是我孙子江泫。”
门打开后,江先生旁边的服务员和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就识趣的走开了,晏苏没想到后面还藏着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脸型方正,眉目柔和,完全可以归类到帅哥那一拨里,就是一张脸没有血色,有些过分的苍白。
可是,他怎么坐在轮椅上啊?
晏苏不免有些替他惋惜,这样的人,家世好,长相好,偏偏身体残疾,或许这就叫做美中不足吧。
“你好。”江泫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你好。”晏苏木讷的回应,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对这种场合的社交礼仪也一无所知,因此脸上的窘迫十分明显。
江泫眼中的光随之黯淡,脸上的神情布满了失望。
晏苏注意到了他脸色的变化,却不明所以,只好勉强一笑。
“江先生,我们入座吧!”谭健说着绕到江泫身后,把轮椅推到餐桌前。
落座之后,晏苏心里的忐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处陌生场合和面对陌生人的拘谨,除此之外,只剩下了满满的疑惑。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已经不同寻常了,而江家祖孙的态度又好像特地为她而来,这就更令她感到莫名其妙,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谭院长。”江鼐朝着谭健点了点头。
谭健会意,在桌边的红色按钮上按了一下,很快就进来一个身穿旗袍的高挑美女服务员。
美女服务员从墙角的柜子上拿过来四本菜谱,依次放在四人面前。
“晏医生,”江鼐笑容慈和的看着晏苏,“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如果没有,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她。”
“啊...什么都行。”晏苏翻了一下面前的菜单又合上了,里面的菜价贵得吓人,她有点不敢点。
“按事先准备好的上吧。”江鼐大概是看出了晏苏的无所适从,朝着美女服务员挥了挥手,然后冲着晏苏呵呵一笑,像个特别和蔼可亲的邻家老爷爷。
“好的,江先生。”美女服务员把菜单收好,走出了包房,没过两分钟,菜就上齐了。
晏苏看着面前十分精致的菜,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吃饭前拍照发朋友圈了,就这一桌子她连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菜,要是要让某些人看见,肯定朋友圈九张图,连配文她都想好了,就写“精致的女孩子生活也如此精致呢!”
“晏医生,今天冒昧请你过来,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一些,别客气。”江鼐做了一请的手势。
“您太客气了。”晏苏笑的十分生硬。
“小晏啊,这间包房可是江先生私用的。”谭健在一边凑趣说,“你可是今年的第一位客人。”
“谢谢江先生。”晏苏除此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谭健的话让她更加疑惑,自己不过是个还没毕业的实习医生,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待遇。
接下来江鼐和谭健说起了福江医院在江北新区建立分院的事,晏苏在一旁毫无心思的听着,偶尔夹一口菜,有时候余光瞥见江泫的目光在她这里,她想礼貌的回应一下,但转过脸去的时候,江泫又把目光看向了别处。
江鼐和谭健谈完了公事,谭健提起他前几日在香港拍了一幅油画,江鼐立马表现得很有兴趣。
晏苏对油画既不懂也毫无兴趣,坐在一边实在尴尬无聊至极,想走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江鼐越说越有兴致,突然提出来要去谭健家亲自一观那幅画。
晏苏顿时舒了一口气,忙站起身想趁机告辞回家。
“小晏啊,你先陪着江少爷说会话,我们去去就回。”谭健笑着说。
晏苏只好坐回去,心里连连叹气。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江鼐和谭健走后,江泫突然开口说了话。
晏苏一愣,这是江泫进门后说的第二句话,她完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什么想不起来?
这话是从哪说起的呢?
“也难怪,”江泫的声音有发颤,“我这个样子,你应该早就忘了。”
“你...”晏苏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却对这个人的丝毫印象都找不到,“我们见过面吗?”
“见过的。”江泫说,“只是时间有点久了。”
“哦!”晏苏脑海里还是一片模糊。
“你还记得花田幼儿园吗?”江泫问道。
“记得。”晏苏点了点头,心想这个人难道是幼儿园时的同学?那可真的够久的了。
“那你记得幼儿园隔壁的那所小学吗?”江泫又问。
“是一所私立小学吧?”晏苏努力地回想着那所小学的名字,却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个学校和幼儿园隔了一道铁栅栏,旁边有两棵丁香花树,一棵树开白花,一棵树开紫花,一到夏天就开满了树,她喜欢丁香花的味道,经常隔着铁栅栏去摘。
“是啊,我当时就在那读书,每天中午都能在铁栅栏那见到你,你说你午睡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偷跑出来的,还让我千万别告诉你的老师。”江泫说到这里,赧然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似的,“你还把你妈妈做的饼分给我吃。”
“啊!”晏苏险些失声,她听到这里才朦朦胧胧的有了一些印象,好像当时的确有一个男孩,每天都等在那里,她也的确给过他妈妈做的小酥饼,但记忆中,那个男孩也经常给她好吃的,只是她却不记得男孩的腿是残疾的,“你的腿怎么...”
“我那个时候出了车祸,就站不起来了。”江泫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悲伤,“没人愿意理一个瘸子,只有你愿意跟我说话。”
晏苏心里不置可否,她对那时候的记忆是极其有限和模糊的,而且她当时只有四五岁,对一个人大概没什么特别的好恶。
“我一直都记得你,”江泫顿了顿又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是这样啊!”晏苏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她感觉自己就像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而江泫爷孙俩联合谭健把她诓骗到了这里,就像猎鹰抓兔子一样,只顾着猎鹰的痛快,连问都不问兔子的意见。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江泫看出了她的不满,连忙解释,“是我不让谭院长对你实说的,怕你...怕你知道了不肯来,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晏苏勉强一笑,“我只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是我考虑不周了。”江泫说。
晏苏心里暗暗着急,这样令人尴尬的气氛不知道该如何结束,心想胡莉是电视台的记者出身,面对这样的局面,应该游刃有余。
想到胡莉,她掏出手机,在桌子地下给胡莉发了一条微信。
-十分钟后给我打个电话,就说物业打电话来,说家里漏水了。
隔了两分钟,胡莉回了一条消息。
-什么情况?没事吧?
“你尝尝这个刺身,这是刚从瑞典空运过来的。”江泫转了一下桌子,把一道看起来十分鲜美的生鱼片转到晏苏面前。
晏苏脸上保持着微笑,双手在桌子底下回着胡莉的微信。
-没事。
-我坐不住了,再坐下去就要成相亲大会了。
胡莉先是回过来一连串笑脸,接着又回了一条。
-我这边也快结束了,然后去聚餐,我让人开我车去接你,你跟着一块,把地址发过来。
晏苏在这也没吃几口,心说正好去蹭顿饭。
-南国。
胡莉回了一堆惊恐的表情。
-我靠,你们院长到底安得什么心啊,请你去南国吃饭?
晏苏心说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啊,双手加快速速回复了一条。
-见面再说...
接下来的十分钟,过得特别漫长,晏苏和江泫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越来越少,所以胡莉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晏苏,”胡莉在电话那头十分认真的吼了一嗓子,“家里漏水了,你赶快回去看看,我这边走不开,让人开我车去接你了。”
“漏水了?怎么会漏水呢?”晏苏心里发笑,脸上的表情配合着她的演出,“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
“是家里漏水了吗?”江泫见她挂了电话,问了一句。
“是啊,我得回去了。”晏苏说着站起了身。
“坐我的车吧,现在也不好打车。”江泫说。
“不用了,我姐已经让她的同事开车来接我了,就不麻烦你了。”晏苏脸上现出十分抱歉的神情,“一会儿谭院长回来,您帮忙解释一下,真不好意思。”
“还是我送你吧,那边车过来也要时间。”江泫说的十分有诚意。
“真不用,车就在附近,几分钟就到。”晏苏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又回头挥了挥手,“再见。”
她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绕过他,朝着电梯走了过去,身后的江泫和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晏苏近乎于逃离似的出了电梯,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江泫被那个西装男推着从另一边的电梯走了出来。
她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出了南国,刚一出门,刚好一辆黑色轿车燃着火。
晏苏认得是胡莉的车,快步走到车前,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我是晏苏,快走。”
驾驶位上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睛盯着南国门口,又说了一句:“快走啊!”
车子启动了,她这才像脱离魔爪一般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人。
胡莉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她都见过,这个人的侧脸看起来有些陌生,应该是新入职的。
不过,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这人鼻子十分挺拔,脸颊瘦削立体,光看眉梢和眼角,就足以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这要是整张脸...
晏苏心说行啊胡莉,你手底下还有这种极品小哥哥啊!
她正打算给胡莉发个微信取笑她几句,胡莉刚好发过来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小李的电话,你打给他告诉他你在哪。
晏苏心说你这消息也太及时了吧,我上车了才想起来发,她立即回了一条。
-我出门刚好看见你的车,等你的电话号码,黄瓜菜都凉了。
胡莉很快回过来一条消息,晏苏看了顿时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
-你说什么胡话啊,小李刚把车开走,到你那怎么也要十分钟。
晏苏感觉脖子都有点僵硬了,她缓缓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张好看的侧脸,她这才感觉到一丝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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