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姜姝已经做过诸多假设，但这样的回答并不在她的思维范围之内。
姜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道：“我信你。”
要说为什么信任他，这种感觉非常玄妙，可能是自己的直觉与他的相貌、言谈举止混合的结果，他能让人轻易放下心防。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在瑶光的预料范围内，他也跟着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姜姝，束手无措得越发拘谨，都快缩成一团了。
姜姝可能天生心善，见他确实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后，干脆解围说：“接下来，我问的问题可不能只靠一句话敷衍。”
月光下，瑶光的睫毛动了一下，睫毛底下的眸子跟着流转，三秒过去，他再度开口，“小生本是秀才，因家族荫庇，死后忝列仙班，分得一乡之地，本打算兢兢业业造福乡里，可因土地失踪，无法赴任。幸而最近有所感知，才知道那块土地已经认主，除非得到主人许可，小仙无法入内。”
姜姝眼睛一眯，语气不善道：“那倒是我鸠占鹊巢了？”
“小仙不敢。”瑶光慌忙站起，带倒了小马扎，狼狈地冲姜姝又是一鞠躬，“小仙只是希望您能放我进去，略尽职责。”
一个神仙，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够丢人的了。姜姝摆摆手，说：“不成，一山不能容二虎，你进去了，岂不是姜姝还要听你的？”
“姑娘多虑了，在下小小土地神而已，平常工作不过登记土地人口，收集民意以达天听的工作，哪有权力置喙？”
姜姝一听心中腹诽，这土地神原来就是秘书，听上去除了活得久一点，也没什么意思。
“我听你这么讲，土地神这活也没什么意思，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另谋一个职位，说不定前途无量呢。”姜姝故意这么说，其实心里还多少不大乐意，谁知道被派来的下一个长得会不会还这么好，重点是会不会这么有商有量地讲话。
瑶光好像看出了姜姝心中所想，轻轻笑了一下，双眼一弯，大大方方道：“土地神的赴任年限为一年，若是我不能顺利赴任，将来会被派去守地府，我的前车之鉴不少，若不是突然感知到小仙辖域方位，现在我已经在启程去地府的路上。若姑娘执意不肯允我进入，那小仙只能叮嘱后来人不要过多为难姑娘了。”
“你是在威胁我？”姜姝不得不承认，他戳中了她的心事，人与神力量悬殊，自己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姑娘，我所言皆出自肺腑。天上不是没有注意到这块遗失之地，只是之前毫无头绪，现在土地认主，主人浮出水面，天神收回土地只是时间问题，人神注定有别，其他神仙为达到目的，能做到哪一步，无人知道。”
姜姝沉默，把话挑明了以后，她隐隐有种感觉，现在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瑶光悉心建立的圈套之中，对方才是扮猪吃老虎这种古老智慧的集大成者。
后悔不甘心么？见招拆招罢了。
于是姜姝说：“虽然我不知道地府是何样，但听你这样说，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选择你，还可以赌一把运气，看看下一个人能不能给出满意的条件，可你么，恐怕就没得选了。”
“姑娘想要什么？”瑶光问。
姜姝见瑶光很上道，不禁笑了，站起来踱步到瑶光面前，手指戳了戳瑶光的胸口，见瑶光脸红了，姜姝脸上笑意越发浓重，以后生活有了调剂品，不错不错。
她抛出自己的条件：“我需要一个下属，完全听命于我的下属。”
瑶光退后一步，看上去对于这个条件不大满意。
姜姝伸了个懒腰，道：“给你一晚上的思考时间，明天我起来之前，希望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即将回房时，她扭过脸道：“哦，对了，神仙是不用睡觉的吧？那是不是不用安排房间了？”
瑶光似乎有些生气，没有说话，转身就出了门。
其实姜姝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的，再怎么说也是个神仙，按照神话传说的路数，生前既是人杰，少不了有点清高小脾气，也许瑶光一时不忿，觉得去地府看大门也不错，她就只能等待下一个上门的神仙。
洗漱的时候，她还特意往门外转了一圈，瑶光彻底不见。这件事盘旋在她心里，让姜姝睡得并不踏实，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全是西游记天兵天将到水帘洞捉拿齐天大圣的场景，还伴随着衣角擦过草丛的“沙沙”声。
当灰蓝的晨光落到脸上时，她便醒了，心中不大痛快，一则没有睡好，另一层就是瑶光了。姜姝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牌，触手温润，心中略微定了定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来的人也不见得比瑶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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