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内灯火辉煌,犹如白昼。还未到乾清宫,便已经听到丝竹之声。金碗玉盘,银箸翠盏,玉液琼浆都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桌子上。再看那些妃嫔女眷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歌舞升平,喜气重重,正昭示着晋国天家的威严。只是这繁华盛景都是用齐国的亡魂堆砌而来的。想及此,卫昭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心中冷笑一声。
“殿下,咱们的位置在那处。娘娘身子不适,今晚便不过来了。”绾绾指了前面一处,对卫昭说道。
绾绾口中的娘娘应当就是姜宁的母妃了吧?按理说她逃过一劫,醒过来应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位母妃,可直到现在卫昭也不曾见她一面,想必这其中是有些故事的。只是她无心去探究,只想着今晚若是能手刃仇人,便也足矣。
卫昭按着品级坐在了一处,瞧着旁边一侧一妙龄女子带着些鄙夷的神色看向她。只看那女子娇艳雪白,面如秋月,眉似远山,是个极为标致的姑娘。
卫昭并不理会,倒是绾绾在一旁小声说道,“殿下,那位便是十公主,因为是皇后所生,所以地位自然不同一般。殿下不记得她也无碍,但切记莫要去招惹了她。她本就对殿下十分不满的。”
卫昭听了,也不作回应,只在心中想道,十公主,她记得不差的话,便是王皇后王若卿的女儿姜敏。王若卿乃是世族王家之女,诞一子一女,这一子便是如今的储君姜烨。
正想着,就听内侍叫一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忙站起迎接。
可此时过来的不仅只有姜善和薛太后,在一旁更有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执剑一同走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卫昭握紧了袖中的剪刀,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人生吞活剥了。
眼前这人,虽然只是一眼,但他就算化成灰烬,卫昭也会将他认出来。此人便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秦羡。
他是晋国的不败战神,却是北齐的死神。
“瞧见秦将军的那一身玄色蟒纹官袍了吗?那可是秦将军出征那一日,皇上命人量了他的尺寸专门定做的,为的就是秦将军凯旋归来时穿上。真真是气派啊。”卫昭地位不高,离着百官的位置最近,此时听了旁边两个官员在窃窃私语。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今日上午迎接秦将军归来的阵势一点也不亚于当初皇上登基啊,简直就是万人空巷。秦将军脚还没沾家,就直接被皇上亲迎来了宫中。二人在乾清宫内畅聊了几个时辰呢。你看,这等庆功宴,也是直接和皇上太后一起过来,可见秦将军的地位啊。”
卫昭心中冷笑,世人皆知晋国皇帝有两大宠臣,一是大理寺卿陆昂,掌管司法刑狱,归姜善直接管辖。另一人便是秦羡,掌管军事兵马,也只听命于姜善一人。
另一人接话道,“皇上对于秦将军的喜欢已经是溢于言表了,你我是羡慕不来的。秦将军虽说没有将北齐全部歼灭,但如今我大晋疆土扩张了不少。那北齐的世族跨过了鹰嘴岩,匆匆让太子卫暄登基,稳定民心,又将先前被贬为马奴的云鹤重新召了回去,估计还想着重振旗鼓呢。”
几声轻笑,那人道,“已经是残兵败将,不值一提了。鹰嘴岩那边听说多是不毛之地,实在不值当我们再派兵马过去了。”
卫昭心中激荡,她自重生以来,还并不知道如今北齐到底如何了。现如今从那两个官员的口中得知,原来是自己的弟弟卫暄还留了北齐一脉。还有云鹤,他终于回去了么?
卫昭正想着,又听那官员道,“今日戒备森严,我有一个侄子在禁卫军中任职,说是他们都被安排在了周边呢,像是要出什么事似的。这也算是机密了,你莫要再传出去了。”
另一人不解道,“今日不过是庆功宴,都是我朝百官,和后宫女眷,如何会有什么事?”
“这我倒是不知了。不过这次跟着秦将军进城的不是还有一支西狄的朝贺队伍吗?”
“皇上这是要防着西狄的人生乱子?他们怕是不会蠢到在这种场景做什么事吧?”
“谁知道呢,不说了不说了,反正不管会不会出事,依照现在的情形,你我都是高枕无忧的。”
“也是也是,你我借着机会多多畅饮便好了。”
卫昭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心中又有了另一番思量。她先前得知秦羡归来,便想借此机会杀了他报仇。可此时想起来,是有多天真。且不说这附近埋伏的禁军,就算是秦羡,她也是无法近身的,更遑论将他杀了呢。
如今卫暄还活着,北齐还没完全消亡,她应当留在晋国,为北齐再出一份力。云鹤既然回去,便不会放任北齐只安于鹰嘴岩,卷土重来,犹未可知。
她不能白白浪费了这重生的大好机会。
打定主意,卫昭决定放弃这次天真的刺杀。只是这袖中的剪刀,如今也是无处藏匿,只好先放在袖中了。
百官落座,就听内侍官喊道,“西狄三皇子前来朝贺。”
“宣!”
只见一个男子身着翠绿色华服大步走来。
三皇子狄野,姿容奇怪,最喜翠绿,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都当是个笑话说着,卫昭也是听闻过的。她看到狄野,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王皇后喜欢绿色,而是因为狄野喜欢绿色。
有意看了一眼端坐在上方的王皇后,卫昭明白,她之所以保住一条命,是要和这位三皇子连亲。远嫁西狄,她与七皇子之间的那桩丑事便不会再有人提起了,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只是卫昭已然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这里,便要想法子破坏这桩婚事。
狄野刚一落座,王皇后便笑呵呵的说道,“还真是巧了,今日咱们的九公主也是一身翠绿的衣裳,与三皇子真是般配啊。”
王皇后的话一出,有些官员已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纷纷点头附和。
姜善不言,似是对此事并不乐于促成。官员瞧了圣意,便也不再多言,王皇后自是更不敢多说,悻悻作罢。
此时看到王皇后的十公主姜敏站了起来,颜笑嫣然,“父皇,秦将军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回来,你不要赏他些什么吗?”
姜善脸上有了笑意,饶有兴致的问道,“朕一直想着此事,只是不知道还能赏秦爱卿什么。”
姜敏道,“加官进爵,秦将军早就不稀罕了,他已然是我大晋的神话了。儿臣却有个好主意,不知道父皇可会同意?”
众人心中思忖,秦羡十九岁便已经是皇上钦封的骠骑大将军,如今又袭了爵位,功名利禄早就是到了顶峰,实在是不知道还要赏赐些什么。
“小十你说说看。”
姜敏瞧一眼王皇后,脸上露出些娇羞之色,随即道,“儿臣恳请父皇将秦将军招为驸马,如此一来,秦将军便也是皇亲国戚了,与父皇便会更加亲厚。”
姜敏话一出,百官私下开始议论纷纷。
这一幕,卫昭觉得有些熟悉。当初她虽没有明说,但父皇母后早已看出她的心意,便当着百官让云鹤当驸马,云鹤当场拒绝,连她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的。
她那般骄傲的人,却被人拒绝,成了北齐上下的笑话,她当初也是气急败坏的。
不及多想,姜善的话将卫昭的思绪拉了回来。
“朕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婚姻之事,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不知道秦爱卿你意下如何?”
秦羡站起身,英气十足,只听他不紧不慢道,“回皇上,臣不能娶十公主。”
直截了当的一句回绝,姜敏的面子早就有些挂不住,底下的百官也是唏嘘不已。
秦羡又道,“臣家中早有发妻,她并无过错,若是迎娶十公主,将她降为妾,便是臣的不义。若是让十公主做妾,便是臣的不忠。忠义难全,臣无法抉择,还不如保持原状。十公主华贵无双,日后定能觅得一个好夫君。”
一番话说的竟是无懈可击。卫昭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又瞧了已经红了眼眶的姜敏,生起几分同情来。这个情形,与当时多么的相似。
“既然秦爱卿十分为难,这亲事不是奖赏,反倒成了一种责罚,朕看还是作罢吧。小十,你年纪尚幼,不必急于此,朕日后一定给你择一个好夫君。”
给了台阶,姜敏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子,便坐了下来。毕竟是个女儿家,坐下来之后,便也顾不得别人的眼神,暗自抹了泪。一旁的王皇后看了也是无奈。
这等事,若是姜善愿意,下一道圣旨便是,秦羡虽有赫赫战功,也不见得会驳了姜善的面子。那理由实则是没有将天家的公主放在眼里,姜善本可以龙颜大怒的,可如今看他还是和颜悦色的坐在那里。要么,姜善对秦羡的宠爱已经到了一个无人超越的地步,要么,从一开始,姜善对这么亲事就并不热衷。
身为帝王,他应当还是有心防着王皇后身后的王家吧。可怜姜敏少女情怀并未想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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