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乒乒乓乓地把门修好,拉了卫氏来试撞了几下,做了些调整,便算大功告成。
“你觉得这回这扇能撑多久?”泊名看着刚刚完工的作品问道。
“一个月?”笑尘想着自己那天生神力的母亲,口气也是有点虚。哥俩对视一眼,心中长叹,这才是真正的家罚啊,比起要造一扇连母亲都撞不破的门,父亲那尺子算什么?
泊名擦了把汗,进屋换了身县尉服。县尉属于武官,这身官服短装束腰,银冠箍发,腰配长剑。泊名本就生得俊逸,加之自幼习武,身姿挺拔,此时穿了这一身,便更有了一分逼人的英气,笑尘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不由说得:“啧啧,平日里真没看出来生了这么副好皮囊。”
泊名闻言又把嘴角一勾,兀地弯下腰端住笑尘的下巴说:“小生冒犯,但见姑娘如此风姿,如拂面春风,实令小生情难自禁,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小生,自当改日登门造访。”
笑尘看到哥哥的眼中一瞬间流出了花花肠子无数,心中一阵恶寒,一扭头挣脱出了那只咸猪爪,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道:“这位公子俊则俊矣,但似乎眼神不太好,在下明明是男儿之身……莫非……请公子自爱,恕在下绝无断袖之癖……”
“哦?是么?”泊名抿嘴一笑,也不往下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笑尘一眼,摇了摇头,神色颇有可惜之意。正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马嘶,泊名知是迎接自己的亲兵到了,便转身出门。笑尘被哥哥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番,没发现有任何不妥,莫名地摇了摇脑袋,跟在哥哥后面一起出了门。
门外只站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卫士,手牵两匹马儿,见了泊名,立刻行礼道:“卑职李冰,见过县尉。”泊名示意其起身,李冰便站起立于一旁,动作干净利落,无多余的表情,也不多说一字。
泊名开口问道:“便只有你一人么?”
李冰仍是面无表情,答:“各位什长正忙于营中事务。”言语之中倒是听不出有任何不敬之意。
笑尘已经看出倪端,哈哈笑着:“张县尉,看来你手下那些小兵看不惯你无甚功名事迹就登上县尉之职,这会儿懒得来见你呢,难为你还打扮得这副俊俏模样。”
泊名虽然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此刻被笑尘当面点破,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便狠狠地盯了笑尘一眼,意思说,好歹是自家人,你怎么能这么不给我面子,这儿还有我的下属在呢。笑尘则乐得看这一出好戏,故意转过头去,对哥哥的眼神视而不见,泊名不由心中气结。
话说时下长安设县令一名,下设一县丞,四县尉,文吏若干。长安郡国兵有材官(步兵)、车骑(骑士)共800人,右县尉掌戟盾兵180名,左县尉掌刀剑兵220人,中县尉掌车马兵200,有战车23部,战马108骑。张泊名是后县尉,掌兵160名,含后勤兵40人,弓弩120张。每名县尉另配10名亲兵,长剑配马。亲兵通常由县尉亲自挑选,但如同泊名这般刚上任的县尉则是先沿用上一任县尉的亲兵,后作调整。
今日张泊名县尉头一天察营,亲兵除了需留下两名守营外,其余均应前来迎接,此刻却只见到眼前这么一个面无表情的士兵,泊名的心头一阵凉。当然,前任县尉或升迁或调离,往往会带走一部分亲兵,可据说前一任后县尉是因渎职被罢了的,虽可能有若干亲兵连带受罚,也断不可能仅留下眼前这么一位。泊名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老兵向新上司发难了。而眼前这位李冰,观其行为举止,倒是个中规中矩之人,他能过来,多半只是因为这是他的职责而已。张泊名低头思虑一番,却也不怒,自行从李冰手中牵过一批马来,心里盘算着,这个李冰虽然死死板板的,倒不失为一个尽忠职守的卫士,今后可以委以重任。
笑尘眼见哥哥和那位冰块儿似的亲兵要上马,急叫:“哥,我怎么办?”
“想来么?用跑的。”泊名两脚一紧,头也不回扬鞭而去。
笑尘暗自吐了吐舌头:“小气,不就是刚才拂了你面子么,这么快报复上了。”便也足下生风,飞快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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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练兵期,弓弩营与其他各营均扎在长安近郊,彼此相去不远,此去从城中出发,尚有一番路程,于是一路上张泊名又问了李冰一些话,李冰一一作答。
听了李冰的介绍,泊名了解到长安附近设有强大的卫戍军,南北军常驻两万卫士,宫中则有羽林与禁卫军,另外长安地区设京畿兵千人,县设的郡国军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个摆设,只能用于缉拿些人犯,追击些盗贼等。而泊名的弓弩营更是摆设中的摆设,你见过有弓箭手去抓贼的么?外加上连年盗窃案不破,弓弩营卫士们早就心灰意冷,今日不来迎接张泊名,也不完全是看不起泊名年纪尚轻,更多的是没有对这位新县尉抱太大的希望。
笑尘一路紧跟,照理说军营重地,普通民众不得擅入,但笑尘好歹是京兆尹的儿子,县尉的弟弟,父子兄弟同在一营的情况在当时颇为常见,而县尉又有招人入营的权利,笑尘这番莽然跟去看热闹,倒也没犯了什么禁忌。
笑尘见哥哥与李冰一问一答之间,李冰始终规规矩矩,看不出任何情绪,便对这位死板的亲兵产生了兴趣,见哥哥该问的都问完了,眼睛咕噜一转,问李冰:“这位李大哥,您倒说说看,当兵是为的啥。”
李冰不假思索答道:“上保皇权稳固,下保地方安宁。”
笑尘立刻接着问:“恩,那这下保地方安宁,包不包括保地方百姓免遭官府欺压?”
“若有为官不仁者,欺压百姓,我等自当为民作主。”李冰依然一板一眼地答到。
“如何作主法?若是那官儿比你大呢?”
“当先救百姓于水火,后检举为官不仁者,国有国法,不因官职大小而变。”
笑尘一拍手:“甚好甚好,那李大哥给我评评理,你前头这位张县尉要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儿跟在他快马后边跑了这么远,算不算滥用私刑,欺压百姓?”
“这……”李冰看着笑尘,心里也暗自称奇,自己和县尉自出了城后便一路快马加鞭,这位小兄弟看似随意蹦跳,却始终不紧不慢地凭着双脚跟在他们旁边,气息平稳,倒是看不出哪里弱不禁风了,至于张县尉让这小兄弟在后面跑……这是他们兄弟间呕气,关我什么事情啊。因此李冰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陷入沉默。
笑尘见李冰噎住了话头,故作不屑:“唉,之前我听李大哥一番回答,还当您是个正直的好兵呢,没想到啊,上司在前,便把保地方安宁啊,为民作主什么的都忘了,实在是令人齿冷,令百姓痛心啊~”言罢便长叹一口气,作痛心疾首状。
李冰不知笑尘故意作弄,一时真觉得自己理亏,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这,那,那”了半天,结结巴巴不知说啥好。
笑尘心觉好玩,嘴上却还是无奈的口气:“罢了罢了,你且往前坐坐,借我半个马鞍歇歇脚,也算是为我作主了。”
李冰还在自我检讨中,一听笑尘这般说,下意识便往前挪了挪,笑尘足尖轻点,凌空飞起,稳稳当当落在了马鞍上,胯下的马儿就如感觉不到马背上又多了一人,速度无丝毫变化。李冰见着这一手,更是惊讶,事先听说张县尉武艺超群,才被破格提为县尉,且观他弟弟功夫已如此了得,张县尉的功夫则不知该如何出神入化了。
笑尘见得李冰眼中赞叹之意,颇觉得意,忽地心中又一动,将两手环上了李冰的腰际,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李大哥,其实……笑尘……是女扮男装,你我如此共乘一骑……颇有不妥,不如笑尘从此便跟了你,免得遭人闲话,可好?”
李冰一开始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等得他猛地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只见笑尘灿笑如花,眉眼低垂,羞答答,俏生生的样子,还真像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顿时脸一红,身子一僵,险些掉下马去。直到听见笑尘哈哈大笑,李冰才明白自己上了当,心里懊悔不已,对这位小祖宗也多了份警惕,之后到兵营的那段路上,不管笑尘问他什么,他都充耳不闻。
泊名知道笑尘必是捉弄了李冰一番,只是见笑尘在李冰耳边说了句话,李冰便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的,也很是好奇笑尘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这个冰块儿一下子变得表情如此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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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营地,在营门口兑了上任公文,泊名便算正式上任了。营门口除了几个守营的士兵,依然无人前来,泊名苦笑一下,道:“看来我还真是不受欢迎那。”
李冰闻言一拱手,请示到:“大人,是否需要卑职去唤人集合?”
张泊名摇摇手:“不急,先带我四处看看吧。”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士兵们事先商量好了,泊名走了一圈,愣是没发现有在帐外走动的人。泊名略作沉思,便对李冰说:“替我取弓箭来,我要去靶场。”
弓弩营的士兵们自从前任后县尉被罢职后,就一直没再操练过了,今天听说新县尉要来,也就各自整理了一下行装,等着出去列队,这会儿正纳闷着怎么集队的军号还没响,就听着靶场上传来阵阵马蹄声,便一个个都好奇地探出头去看。
只见一个尉官打扮的青年策马于靶场,来回跑动间,屡屡张弓,每出一箭,必透靶心而过,箭无虚发。忽又看见场边飞出两个飞靶,青年尉官又是一箭射出,似乎毫无准备,但这一箭直直飞出,射中一个飞靶的同时方向略变,转而又将另一飞靶也穿在了同一支箭上,围观的士兵们正要呼一声好,却见那支穿着两个飞靶的箭继续向前飞去,最后牢牢地定在了一个定靶的靶心上。士兵们哪里见过这般高明的箭术,这一箭中靶,四周半晌无声,过了好久才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叫好声和鼓掌声。
这一阵喊把原先还没出帐的士兵们全都喊了出来,其中便包括了什长郑有成。
郑有成今年二十有二,乃是名将郑吉的侄子,对自己的一身功夫颇为自负,十六岁入伍,当年便在长安郡国军中任了什长,为县尉亲兵,却因受长安盗窃案的牵连,多年以来一直没能得到提升。这回听说宣帝指派了个比他还年轻,还无甚功绩的人来当县尉,他心中多有不服,便邀了其他几个亲兵合计着要给这位毛还没长全的小上司一点颜色。其他几人大多也是因为盗窃案的牵连,一身抱负不得施展,又怕新来的小县尉一来就另点亲兵,罢了他们的职,心中多有各种郁结,便纷纷同意,只有李冰严辞拒绝。郑有成知李冰性子死板,便也由得他去。此刻郑有成听得靶场上阵阵叫好,也耐不住好奇要出去张望张望。
场中那位年轻尉官身子忽然一晃,从一侧倒下马来,场边一阵惊呼,却见这位尉官打马肚下一转,又从另一侧飞身跪坐于马上,同时手搭五箭,齐齐飞出,连中五靶,透靶心而过。这一套动作一转眼便过,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传出,而郑有成却一时耳不闻声,眼不视物。同为习武之人,郑有成清楚地知道这是何等高明的骑射术,自己或许也可五箭连发,却不能于马上奔跑时做到五靶皆中,即使中了,张弓之力分于五箭,每一箭也不得如此大力,透靶而过。待郑有成再看,那名尉官又是眨眼之间连张三弓,三支箭竟然首尾相接,第一支箭钉于靶上,第二支箭竟直直将第一支箭从轴心劈开,第三支又将第二支劈开,这三支箭在靶上,绽放如花。再观那青年尉管,衣衫随风而张,额发随箭而飞,嘴角如勾,笑看风云,双目如箭,直射人心,却是怎样地一番写意风liu。
士兵们看得简直痴了,笑尘虽嘴上还不屑地说着“卖弄”,眼中流露的崇拜之情丝毫不亚于旁人。张泊名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此番演出已经成功,便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向场边走来。
李冰因之前见识过笑尘的功夫,对于泊名此番表现虽不觉出乎意料,但同样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见泊名走近前来,马上行礼大声道:“县尉大人神勇!”
围观的兵士们方才反应过来,也齐齐行礼道:“县尉大人神勇!”此时士兵并未排着整齐的队列,但因这一声大多都是发自内心,此刻听来颇有声势。
张泊名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这些士兵大多是些二十来左右的年轻人,谁没有一点血性?只因形势所逼,无甚作为,招了人口舌,不免便有些自暴自弃。为武官者,并不是靠高超的武艺统领军队,但一个武艺高超的将领绝对是激发士兵热情的一支强行针。这其实很好理解,如果自己的上司是个能人,下属不但脸上贴金,办成大事的可能性也大大提高,这些士兵别的不懂,鸡犬飞升的道理总还是知道的,跟着好领导,不怕没肉吃。而且,谁不想以一敌百?谁不想所向披靡?若是跟了这么一位县尉,将来大家都练好了本事,百步穿杨,谁还敢说弓弩营只会龟缩在后方?看着士兵们跃跃欲试的样子,泊名心里也是一宽。
反倒是郑有成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饶他自负武艺高强,在这位年轻的县尉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能者居之他懂,对泊名的功夫他也是真真佩服,只是心中总有那么一些不甘,或许他武艺比我好,可是治军之才呢?但观弓弩营上下的气氛都让张县尉给带动了起来,连续几个月的低迷一扫而空,郑有成也知道这对弓弩营来说,绝对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这么一来,自己之前怂恿其他亲兵漠视县尉,不仅于理不合,更显得自己小鸡肚肠,心胸狭窄,这位县尉若是要将自己治罪,怕也是无可厚非。只听得张泊名喝了一声:“尉前亲兵何在?”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出列,与其他几人齐齐道“参见县尉大人。”
泊名见这几个罪魁祸首此刻显得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又宽慰了几分,道:“你们几位可是相当地好啊。”
几名亲兵一听,也不知张泊名是不是在说反话,纷纷低着头不敢抬起。
泊名接着说:“本官得知营中生活甚是艰苦,若是能奉命进城办事,对各位来说可谓是忙里偷闲。可今日,各位明明有进城机会,却自愿留在营中与众将士同甘共苦,我心甚慰。从明日起,本官自也要移榻营中,与大家共同起居,诸位明日也请专心营中事务,不必前来迎接。”
几名亲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县尉大人不追究了?县尉大人要放过我们?几个胆大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张泊名,见他一脸笑容颇为真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县尉心胸如此宽大,马上又行一礼,道:“卑职自当鞍前马后!”连郑有成也行了个十成十的礼。
泊名心中自有一番思量,他新官上任,经验远不及这几位,今后多有事务要仰仗大家,与其此时训斥他们一顿,不如怀柔,令他们心生感激,心甘情愿地当下手。说到要立威么,嘿嘿,刚才那一通卖弄也算足够了,一共才百来号人,要是平白因为这事废了几个亲兵,还剩下多少个人给我带啊?
笑尘在一边观着,觉得这几名亲兵中有一人神色特别扭捏,便低声问李冰:“冰块儿,那人叫什么名字?”
“郑有成。”李冰硬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回答。
“哦~那他是不是带头不愿来迎县尉的那个?”
李冰不会背后打人小报告,笑尘这一问,他倒反而尴尬了。
笑尘看他神色,早已明了,便拍拍他的肩道:“罢了,当我没问过。”却暗暗记下了郑有成的长相。
这时泊名还在那振振有词:“本官今日……咳,我不习惯这些文绉绉的用词,我叫张泊名,想必大家事先也都知道我没什么背景来头,按资历比不上在场的任何一位,全因圣上一时兴起,给了我这么大个官儿,我很是无奈啊,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士兵听得这位小县尉突然转了口风,说得甚是有趣,不免哄笑。
“在场的大部分人年龄都比我大,我就自称一声小弟。小弟也听说弓弩营常年遭人非议,有人说我们是乌龟兵,只能缩在后方,也有人说我们的箭是绣花针,只能毁人衣裳,小弟则不以为然,乌龟怎么了,乌龟有猛虎都咬不破的坚硬铠甲,有弓弩在,则城楼不破!绣花针又如何,我们弓弩兵即使拿着绣花针都能杀人于无形!”泊名向笑尘一点头,笑尘立刻会意,此时日渐西,鸟儿纷纷归巢,笑尘一扬手,几缕亮光晃出,不远处便掉落了三只归巢的鸟儿,几个士兵将鸟儿拣来,发现每只鸟的眼上都插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丝毫不差。士兵们纷纷咋舌不已。
其实这飞针本来就是笑尘的拿手绝活,泊名反倒是不会的,而士兵们不知,只道是他们的县尉大人功夫莫要比这位小兄弟更高明上几分,便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憧憬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学这一手回去。
笑尘识相地没有点破,泊名也接着话题继续说:“我也知道,这营里虽不愁吃不饱,可想吃顿好的,却也没那么容易,不过还好我们是弓弩营”泊名指了指被笑尘打下的鸟儿,“再不济我们还能自己打猎呢,刀剑营就不能提着大刀去捉兔子,车马营也不能用那投石车去打鸟儿吧。”
士兵们听了又是哄堂大笑。
“只要有真本事,便不怕别人看不起。各位大哥,小弟不才,愿与各位一起,把弓弩营变成全尉军的利剑,破防于千尺之外,杀敌于弹指之间!”
一时全兵激动,跟着一起高呼:“破防于千尺之外,杀敌于弹指之间,破防于千尺之外,杀敌于弹指之间!”
随着泊名一声“列队!”弓弩营的士兵们齐刷刷站好队列,虽只有百余人,其气势却是千军难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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