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热的阳光晒透了工地临时搭建的铁皮房,室内温度飙升接近四十度。
空调冷风调到最低,也抵挡不住屋外袭来的热浪。
室内烟雾缭绕。
茶几旁坐着三位肌肉健壮的男人,手中各叼着香烟斗着地主。
周围站着四五个工友光着膀子在围观。
“对9!”
“过……要不起!”
“过?对9要不起?老何你拿了一手什么鸟牌?”
何飞坐在沙发上盘了盘腿。
“咕咚!咕咚!”
右手缓慢地从茶几上拿起半瓶啤酒,喝了两大口,叹气道:“手气不好,一手烂牌,这局靠你了。”
“老何,少喝点酒,打完这局你去睡会儿,下午还要干活呢!”
“好,我去休息,小王你来玩。”
何飞站起身把牌递给身旁的室友,手中不忘拿着啤酒,晃晃悠悠得朝着床位走去。
“咕咚!咕咚!”
来到床边一口气干没了,只有酒精麻痹才能给他带来舒畅的感觉。
躺在床上侧着身子一只手攥着拳头,狠狠地朝着床头钢架砸了几下,喃喃道:“李小琴,你心真狠!”
妻子李小琴已去世十八年。
当年被人拐卖到黑砖窑给一位小工头当老婆,半夜趁人熟睡偷跑了出来。
途中三天三夜没吃饭,饿晕在田地里,正好被进田上化肥的何飞母亲刘杏花所救。
了解过李小琴的身世。
刘杏花见她是个可怜的娃便收留了她,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最终在刘杏花的牵线下两人结了婚。
其实何飞并不喜欢李小琴,他是个孝子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才答应和李小琴结婚。
结婚后何飞好吃懒做,也不出门挣钱、整日无所事事,跟着身边的狐朋狗友混吃混喝。
喝醉了回家看着媳妇不顺眼就暴打。
李小琴被丈夫暴打也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心里明白自己的这条命是何家救得。
也许有了孩子,何飞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一年后,小米出生了。
有了小米后,何飞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平时买不起柴米油盐经常暴打李小琴。
时间是个刽子手。
一转眼,三年的时间无声无息过去了。
小米已经三岁了,在结婚这几年李小琴经常被暴打,平时除了照顾孩子以外还要去田里干农活。
时间长了她的身体吃不消,渐渐得身体消瘦、面色泛黄、黑眼圈、白头发、精神衰弱、承受不了生活所带来的压迫。
最终走上了不归路,跳海自尽了。
李小琴去世后,何飞把小米送到了母亲家,一人出门在工地上找了一份搬砖的活干着。
小米从小跟随着奶奶长大的,父母不在身边孩子缺少爱,平时也很少说话,时间长了性格变得很内向、很自卑感。
何飞一人在外地打工,小米想他了就坐车回去看看,顺便买点好吃的带回去。
……
“最爱你的人是我……”
手机传来一道流行音乐。
何飞从裤子外侧掏出手机一看,显示小米打来的,清了清嗓子微笑道:
“喂!小米想爸爸了?”
接通后耳边传来一道呼呼的风声,过了好一会儿小米才说话。
“爸爸,我想你了,今天是周六我在海边的老虎滩看海鸥,你能过来陪我吗?”
小米认真的说道。
女儿的声音很沉重,以为她感冒了。
“小米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有点嘶哑?”
老虎滩?
海边?
那不是李小琴出事的地点吗?
血压瞬间上升。
脑袋‘嗡’一下。
像爆炸一般,两眼冒金星,晕了一下,十几秒后清醒了过来。
“小米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爸爸答应你,二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穿着拖鞋,飞快的朝着门外跑去。
老虎滩上有一座山坡,高二十几米,站在山坡上能够看见整个大海。
旅游的游客经常在这里拍照留念,时间长了变成了网红坡。
身穿白色连衣裙、头两侧各扎着一条马尾辫、皮肤白皙、瓜子脸、女孩显得多么纯洁、漂亮。
此时。
小米坐在网红坡的最前端,两只脚悬在空中,身后十几米外拉着警戒线,周围站满了人。
……
“让一下,那是我女儿。”
围观的人迅速让出一条通道,消防队员上前递给过来一个喇叭。
“小米,你要冷静,有什么困难跟爸爸说。”
“千万别做傻事啊!”
“你是爸爸的唯一。”
何飞的眼白上出现一条条血丝,眼睛哭的通红,一边撕心裂肺地呐喊着、一边慢慢地向前移动着。
“你不要过来啊!”
“不然我就跳下去。”
小米吼道。
“好好好!我不过去。”
“有事,好商量!”
何飞停下脚步,不敢向前移动。
“爸爸,我想你了。”
“更想念妈妈。”
“妈妈去世后,我精神衰弱得了严重自卑症,曾经也想过征服它,最终还是失败了。”
“头好痛、心好乱、内心好自卑,爸爸对不起!”
“女儿不孝,请原谅我!”
“我去找妈妈了。”
“若有来生,我们再续前缘。”
小米泪流满面,哭红了眼睛,猛然向前倾斜身体坠落了下去。
微风掠过洁白的衣裙,随风摆动、阳光照射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那么美丽,仿佛仙女下凡。
此时此刻,内心终于解脱了,不需要每天再跟心魔作斗争了,心情愉悦。
……
“啊!”
“不要跳啊!”
“不要丢下我啊!”
“对不起的人是我,都是爸爸不好!”
“都是爸爸的错!”
“是我对不起你啊!”
何飞快速穿越警戒线趴在崖边,望着女儿坠落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呐喊着。
耳边再也听不到女儿的声音。
悲剧再一次重演。
当年李小琴也是在这里跳下去的。
没想到多年后的小米,走了同样的路。
心如刀割!
痛!
是那么的痛!
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都没有了,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啪啪啪!”
何飞伸出双手狂扇耳刮。
不一会儿,成了猪头。
自责、内疚、痛恨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酿成的,不可饶恕。
“队长……女孩已死。”
身后消防队员手里的对讲机,传来一道深沉地声音。
听到此声,何飞身体颤抖了一下,眼睛瞪地圆圆的、空洞无神。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媳妇死了!
女儿死了!
这半生过得这么凄惨?
这么窝囊?
我还是人吗?
畜生、人渣、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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