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炽灯明晃晃的亮在头顶。
温盈半睁眼睛,很久才适应眼前的一片惨白。
“有......有人吗?”
门口传来了声音。
“我温中正竟然替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真是晦气!”是父亲温中正,“检查好了吗?这野种还干净吧?”
“干净的干净的,那边很满意。”这是母亲张玲。
“没想到这野种在这种实验室里还能值五千万,哼,也不算白养她十八年。”
“可不是!老爷,我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野种卖了五千万,亲生女儿也找到了,等会儿拿了钱我们得快点回去,盼儿还在等着我们吃团圆饭呢。”
“好好好,这就走,可不能叫盼儿等久了。”
门外,两人的脚步声渐远,温盈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是温家的亲生女儿?养育了她十八年的父母要将她卖了“回本”?
不,不可能的。这么多年她听话乖巧,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为了讨他们欢心,就算不是亲生的,他们怎么忍心这么对自己?
“妈妈,爸爸,你们不要走,你们不要这样对我。”
温盈挣扎,被拴着铁链的手脚都磨破了皮,鲜血染了一地。
好疼。
却没有心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鱼贯涌入了房间里,围住了温盈。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人上前来将她摁死在了病床上,掰开了她的腿。
“不要,不要……啊!!”
身体被冰冷的仪器撕裂,温盈拼命的拱起身体躲避那些不断扎进身体的针头:“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没有人放开她。
没有人来救她。
温盈喊破了喉咙,呕出了鲜血,那群人还是将无数的仪器扎进了她的身体里,将她弄得满身疮痍。
最后,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药,温盈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里,她终于在仪器的电流声里听到了隐约夹杂的人声。
“实验第三十天了。”
“成功了吗?”
“成功了。”
“太棒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男人的血脉,以后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血统更高贵的人了。”人声顿住,成了笑声。
“没错。只有孩子的血统越高贵,我们手里的筹码才会越值钱。”
孩子,什么孩子?
温盈还想听更多,意识越来越混沌。
在那之后的很多天里,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进来给她做检查,注射营养液。
长时间的躺在床上不见天日,她越来越削瘦,而小腹却越来越浑圆,撑得几乎透明的肚皮上,偶有孩子的小手小脚撑出来叫温盈看见。
那是胎动。
孩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感受着腹中小家伙们每日的闹动,温盈原本如同死灰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些亮光。
她竟然有孩子了。
温盈喜欢孩子,因为从小温中正跟张玲对她都比较冷淡,养了十八年也只是让她吃饱穿暖的过了十八年而已,她从小就渴望亲情,渴望爸爸妈妈像别人家的爸爸妈妈一样爱自己,那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血脉亲人,她一定会好好爱他的。
一定。
有了孩子,被捆绑在床上的枯燥日子变得有了期待起来。
*
实验第二百八十天。
温盈数着日子,紧张又害怕。
实验室的人来给她做最后的检查了。
“b超显示三胞胎一切正常!!”
“太好了,三个财富的宝盆。不枉我们花了五千万。”
每个人的声音都带着狂喜,温盈的心却越来越冷,她孕育出来的生命,竟然被他们当做赚钱的工具,如果孩子出生了,他们会怎么对待他们?而且,听他们的话,他们好像掌控了孩子未来去向的主导权,那孩子的父亲呢?那个“神秘高贵”的男人允许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温盈越想越惶恐。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留下我的孩子?”
弱弱的,温盈轻轻的拽住了其中一个人的防护服,却被那人反手扇了一巴掌。
“想留下孩子?”防护服下是个女人,声音毒辣,一把揪住了温盈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撞到了一边的机器上,“别做梦了!”
温盈的脸火辣辣的疼,被撞得头脑发晕。
“CC,松开她!”
另一边的人赶紧跑上来拉开了那个女人,将温盈扶着躺好在床上,“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他并不是心疼温盈,而是心疼温盈肚子里的孩子。
温盈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求求你了,我想要我的孩子,求——啊!!!”倏地,小腹一阵巨痛,温热的液体从她身体里涌出。
“糟糕,羊水破了,孩子有窒息的危险,快,给母亲补充营养,立刻生产!”
“啊!”
温盈疼得几近昏厥,却又再次因为剧痛而被迫清醒。
直到最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房间,温盈被撕成碎片的神智才缓缓变得完整。
她费力的睁开双眼想看看孩子,却只看到三个被包得严严实实带出手术室的背影。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要带我的孩子去哪儿?”
温盈满身血污,因为生产,她手脚的束缚被解开了,那群人围着孩子走了出去,无人看管她,她挣扎掉下床,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才生产完,温盈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玻璃碎渣上一般,疼得撕心裂肺,只是这样的疼也赶不上失去孩子的疼的亿万分之一。
“糟糕,她跑了。”
“赶紧追,试验样本要进行销毁,不能让她跑掉。”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温盈将走廊两侧的柜子全部推倒,刺鼻的酒精瞬间撒了一地。
她摸到了走廊尽头的吸烟室里,那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打火机。
“她进了吸烟室,跑不掉了。”
“去准备销毁工具,她必须死掉。”
房间里,温盈抓起了一盒火柴,死?她不想死,她还要去找孩子!捏着火柴,她走了出去,在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划燃火柴,将跳跃的火苗丢到了满是酒精的地板上。
“地上有酒精,大家快逃。”
“实验室全是易燃物,她疯了!!”
温盈满脸决绝,是的,她是疯了。没有哪个母亲失去孩子不会疯掉。
瞬间,橘黄色的火焰吞噬了一切。
*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
消防队来了,又走了,警察来了,温盈报警,警察在沦为废墟的大楼里搜寻了整整一天,什么都没有搜到,只能劝她离开。
“小姑娘,现在是法治社会,这样一栋大楼做违法犯罪的生意,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也看到了,我们派出了这么多警员还有警犬去搜索,什么都没有找到。”
温盈摇头:“是真的,警察叔叔,你们相信我,我的孩子被他们带走了,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们了……”
“哎,小姑娘,你这个让我们很为难呀,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这是我们警局捐款给你买的衣服,你快穿上别冻坏了。”有女警员替温盈换上了棉袄。
温盈不要,哭得满脸泪痕:“我不冷,我不要厚衣服,我只要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呜呜呜……”
警员无法,只能留下衣服和一笔钱就走了。
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远远的,她听到了有人叹息。
“这天寒地冻的,她光着脚穿这么少,瘦巴巴的,哎……”
“也是怪可怜的,走吧走吧,孩子还在家等我们呢。”
孩子。
听到这两个字,温盈的心碎了,她的孩子,在她肚子里住了九个月的孩子,她连他们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要找回孩子,她只能靠自己了。
温盈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往前走去。
大雪漫漫,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们说,她孩子的父亲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的血脉。
最尊贵的人,温盈的眼前一亮,想到了……
无数个小时后。
从天黑走到天黑。
温盈终于到了一栋庄园门口。
闵家。闵氏,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家族,他们的血脉往上可以追溯到四千年前的夏商朝,是世袭的王之血脉。
她孩子的父亲一定在这里面,之前实验室的人说孩子是筹码,说不定他对孩子并不知情,但是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帮着温盈找到孩子的。
有了希望,温盈往前走的脚步急切了起来,一双赤脚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鲜红的血印。
尚未走到闵家庄园的大门前,忽然,纷扬的大雪中,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冲破雪幕驶了过来。
车子差点撞到温盈,将她刮倒在了路边。
车内。
“大少爷,刚刚好像撞到了一个小姑娘。”司机一脸惊讶,这深更半夜的,闵家庄园的门口怎么会有小姑娘?
车子还在往前,司机心怯的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暗影,大少不喊停,就算轧死人,他也不敢停。
“停车。”
终于,沉沉的男声撕破黑暗透了出来。
司机赶紧停车,却听到后面的车门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司机惊得瞪大了眼睛,大少爷这是……
面前,豪车堪堪在温盈面前,车窗后是司机震惊的脸。
她手掌手臂都擦破了,赶紧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车后门缓缓开了。
车里的人要下来了。温盈立刻冲了上去。
“您好,您可以帮帮我吗?我想去闵家找个人,我想请您帮帮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求的人是谁,只知道能驶进闵家的车里面绝对不会坐等闲之人。
一只奢贵的意大利男士手工皮鞋从车里踩了出来,落在温盈身边的雪地上。
“你想找谁?”
“闵时谦,我找闵时谦!您一定认识他的是吧?他是闵家最尊贵的血脉,他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闵家的二少爷闵时谦,您一定认识他的,求求您,带我去见他好吗?”
温盈仰起头。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她看到一张冷傲得令人窒息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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