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巧到了下学时辰,孩子们欢呼着往外跑。
一颗圆溜溜的大脑袋从温婉眼前闪过,扑到了男人怀里,兴奋地喊着,“爹,你怎么来了?”
喊人的正是上课只管打瞌睡,下课爬树摸鸟蛋的虎娃,宋元宝。
温婉没见过宋巍,不过听宋元宝这么一喊,她很快就想起来这男人是谁了——上河村的宋三郎。
这位宋三郎,他是个天才,三岁断字,五岁识文,十岁能上手自己写,熟读四书五经,通晓诗词歌赋。
唯独可惜,他命中带煞,霉运罩顶,从小到大衰事不断,以至前程受阻。
这样一个天才,他到今年二十七岁都没考上功名,别说秀才,童生都没有。
七年前好不容易顺当一回,前脚刚踏进考场,就被告知送他去考试的兄嫂被劫匪杀了。
从那以后,宋三郎就再也没有去考过试,一直照顾兄嫂留下的儿子宋元宝。
宋元宝今年七岁,据说会开口那年,张嘴就对着宋三郎喊了声“爹”,宋三郎没否认,宋家人便没挑破这层关系。
宋巍摸着宋元宝的圆脑袋,嗓音低缓,“今日又没认真听讲?”
宋元宝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当即否认,“才没有!”
一边说一边从斜挎的书袋里把课本掏出来,扔给温婉,“我不认真听讲,怎么给她上课?”
宋巍眼底染上笑意,“你还给人上课?”
“对啊!”宋元宝甩锅甩得很顺手,“都学两年多了,才认得几个字,我要是不教她,她早晚得把自己给笨死。”
温婉:“……”
明明是这小崽子只顾吃她的糖饼,不好好教她识字。
宋巍是来接宋元宝下学的,父子俩走在前面,温婉捧着宋元宝的课本跟在后头。
她眼睛瞄着上面一排排陌生的字,想把刚才在私塾外记下的那个找出来。耳边时不时地能听到父子俩的对话。
到分叉口,宋元宝转头,对温婉伸出手,提醒她,“书给看了,糖饼呢?”
温婉愣了一下,打开布包,两个,一如既往。
宋元宝迫不及待地伸出小爪子捞走一个。
温婉想着刚才还没跟宋巍道谢,就把最后一个糖饼递给宋巍。
宋元宝啃了一口饼,嘴里含糊不清,“这不会说话的闷丫头笨是笨了点,烙饼的手艺不错,爹你尝尝。”
温婉:“……”
“你就是这么帮人的?”宋巍没接,回头教育儿子,“还有,你该喊她一声姐姐。”
宋元宝低头嚼着糖饼,用脚轻轻踢石子,没吭声。
把书还给宋元宝,从岔路口分道扬镳,温婉独自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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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的亲娘吴氏来了温家,看见屋里就自己女儿外孙还有温婉,说话也不避讳。
“那媒婆白天来了吧,谈成了没?”
周氏瞅了眼在灶屋洗碗的温婉,小声说,“她爹没同意,说听婉娘的意见……”
“哎呀,一个女娃子能有啥意见,还不是爹娘说啥是啥?”吴氏嘟囔埋怨起来,“再说,婉娘要事不答应,那二亩水田和五两现银可就都没了!那咱顺子读书的钱从哪来?!”
周氏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儿子,“读书也没啥好的,男娃子能干活就行吧。”
“你个见识短的!”吴氏气得差点骂自己女儿,“你还记得我们村那个穷酸秀才吧?考了几年举人没考上,被大财主退了亲。结果今年考上了,镇上的富商都来给举人老爷送礼呢,堆了半个堂屋。”
周氏听得起劲,有点眼红,“中了举人老爷还能有这好处?”
“那可不!中了举,有机会去县衙当官,那些做生意的还能不讨好?”
“赶紧把婉娘嫁出去,既能得了水田,那彩礼还能送顺子去读书!”
“将来顺子给你考个功名回来,你成了举人娘,能给人挂田收好处,你还愁吃愁穿?”
在大楚朝,举人名下的田能免四百亩地税,丁徭八人。
十里八村的人都愿意攀亲求免徭役,把自己家的田挂到举人名下减税。
举人就算当不了官,挂上几年,那也是吃穿不愁的大财主了。
这就是吴氏替自己亲外孙打的好主意。
白天那来给王瘸子提亲的媒婆,也是吴氏给撺掇的。
婉娘一个幼年丧母的哑巴,三锤砸不出个响屁来,能有人家要就算不错了,哪轮得着你挑三拣四的?
周氏被说动了,打算晚上再给自己男人吹吹枕边风。
吴氏心满意足地出了堂屋,走到温婉身旁时,停了下脚步,满脸慈爱,“好丫头,模样可真够俊的,嫁到王家定能过上好日子。”
吴氏的手碰到温婉手背的时候,温婉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预感,自己会被王瘸子给折磨致死!
除了温婉,没人知道,她的第六感异于常人。
但凡要碰上事儿,她都能提前预感到并小心地避开。
以前那些预感虽说都不好,但从未危及过性命。
然而这一次,竟然是预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温婉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吴氏。
吴氏瞥了一眼这个闷丫头,心里冷嗤:再多养你几天,马上能拉出去卖个好价钱!
夜里。
温婉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觉得搅黄自己跟王瘸子这桩亲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找个人嫁了。
可是,嫁给谁呢?
长夜漫漫,温婉想着想着,这思绪就跑到了白天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宋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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