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先生是否还说了些别的事情?”陈夫人合上信件,有些小心地问道。
“不曾说过。”来人端起茶杯笑着回答。
陈夫人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刘姨吩咐道:
“刘姨,今天我们就离开颍川,等大家吃完饭便让他们赶快收拾一下细软。”
“好的夫人。”刘姨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怪哉,举家搬迁之大事,这个陈家的管家竟然没有一点质疑,只是极其简单的点头应道,便转身离去。
“不简单。”
那人品了一口茶细细想着。
“敢问公子名讳?”陈夫人显得有些开心。
年轻男子放下茶杯,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后道:“姓宋名月思,宋月思。”
陈夫人闻言眼前一亮,一个男子竟有如此娟秀的名字,虽然带有几分女子气,却也正好和他身上的文雅气质相符。
陈夫人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不由得有些担心:“宋公子,短时间内可能找不到这么多车马,毕竟是举家搬迁......”
宋月思放下茶杯,收敛起笑容:“夫人无需顾虑,城外我已经备下了车马,足够带走所有家眷,家中东西也无需带多,寻些比较重要的带走即可。”
陈夫人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夜半禁声,唯有风雪呜咽声传来,陈家大院内灯火通明,七八名家丁背起行囊,举着灯笼在风雪中站定。
陈夫人为小庆云戴上了一顶厚厚的齐额棉帽,又为他披上一件绸缎长披风,然后将其抱在怀中便起步走入风雪中了,陈家的女眷们都紧跟在陈夫人的身后。
“母亲,我们去哪里啊?”陈庆云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问道。
“去找你父亲。”陈夫人回答道。
正说着一阵风突然刮了过来,卷起层层飞雪扑向众人,陈夫人连忙将陈庆云的小脑袋埋在自己胸前,陈庆云也识趣的不再说话。
仅仅下了几个时辰的雪,整个县城便已经全然改色,房上砖瓦,路边水井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家丁们手提灯笼在绵延无痕的雪道上开路,一行人冒着风雪往城外走去。
当众人快走到城门处时,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谁在那里!”城门口一句像是快要被冻住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七八个披着破棉袄的士兵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位坡脚老兵。
陈家的家丁定眼一看,原来是城门口站岗的守卫。
宋月思的脚步不由得往前挪了挪。
就在这时,刘姨连忙上前说道:“是陈家的人,这不是过年了嘛,我家夫人想回娘家看看。”
“哦...原来是陈家的人啊,好说好说,不过现在天太晚了,城门早就关上了,要不等明天开城门的时候再出去?这大半夜地走亲戚也怪冷的。”坡脚老兵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声音也仿佛有了温度。
“这不我家夫人着急想见父母嘛,思家心切了一些,我们这些下人就乱了手脚,难免做了些荒唐事,大人您看这大过年的,我家夫人回娘家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几两银子就权当给拱卫县城的将士们买些酒,暖暖身子骨了。”说着刘姨便往坡脚老兵手里塞了一个手帕。
“哎呀你这是干啥,使不得,使不得,哎我说咱陈夫人是咱县有名的大善人,这几个月周济十里八村百姓的善事咱是有目共睹的啊,这半年的粥铺少说得花几百两银子吧!就这善行不光说在咱成安县内,就算是放眼整个颍川郡有谁不知,又有谁不晓呢!”
坡脚老兵推推搡搡,最后很不情愿地把银子收下了。
“陈夫人您也知道,我们也只是个看门的,县令老爷定下的规矩,不准开门,我们随便开门是要挨板子的呀......”
坡脚老兵忽然话锋一转,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但他说得话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
刘姨刚开始还不太在意,但发现这个坡脚老兵说个不停,丝毫没有打算放行的意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站在众人身后的宋月思微皱着眉头,他握了握手中的折扇,还是耐着性子听那个坡脚老兵把话说完。
“正值年关,但不巧遇到了荒年,也没有为各位备下什么礼物,我这有个玉镯,品相还算可以,年关了,家家都不容易,这个镯子就权当给各位摆下几桌酒席了。”陈夫人语气很温和,听不出一丝不耐。
夫人将玉镯从手上摘下来递给刘姨。
“夫人这......”刘姨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来了。
茫茫雪夜,在灯笼微弱的光线下,一副极为温润秀美的玉镯显得很是不凡。
宋月思看见陈夫人拿出玉镯的那一刻有些出神了。
坡脚老兵望着玉镯,眼中忽然闪起了兴奋的光亮,像是猎人看见猎物时的那一种兴奋和谨慎,在一瞬间这个坡脚老兵的思绪仿佛飞到了天边。
“这玉镯少说得值几百两吧?”坡脚守卫眼里闪着精光,然后心里飞快盘算着。
“老子他娘的这是要发达了啊!几百两白银,几百两白银在手,别说娶个老婆了,再娶两房钱也够了!不好......不好!他们这群混小子还在场,岂不是要分给他们一部分?”
坡脚老兵没有去接玉镯,而是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同伴,夜很黑,又下着大雪,没有人看见老兵的眼睛,也就是没有人看见那他一种藏在黑夜里充满贪婪和狠意的眼神。
老兵笑哈哈地转过头来,微躬着腰连忙说道:“这就开城门,这就开城门。”
刚说完,便有些颤抖地伸出了双手,刘姨眼里满是厌恶,连忙把玉镯递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一把折扇重重地打在了坡脚老兵的手上,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只见极具风度的宋月思挡在了坡脚守卫的面前,他精致的眉毛微微一挑,冷笑道:
“谁的玉镯你都敢要?”
“你...你是谁!”坡脚老兵长脸一拉,声音有些发冷。
宋月思没有理他,抬手就是一扇子,力道之大直接将这个不过半百的老兵抽飞出去,躺在雪地上的老兵脸刷得一下就红肿了起来,他痛苦地捂着肿起的半边脸,鲜红的鼻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拔刀啊!兄弟们!”在跛脚老兵强咽下喉咙里的那口鲜血后,他吼出了这一句话。
所有守卫终于缓过神了,一瞬间七八柄铁刀纷纷出鞘,阵阵刀颤声,白亮的宽刀迎着灯光冲向了宋月思。
在士兵与宋月思相距仅几步后,一阵颇为紧促密集的刀剑碰撞声传来,并且伴随着数声刀剑入肉的声音。
一息过后,漆黑的天空映衬着惨白的大地,大地之上,歪斜地躺着七八具尸体,他们心口和喉咙处的雪地上殷出了一朵朵鲜红的血花。
在尸体的周围不规则地站着四位身穿黑色官服的男子。
四人整齐抱拳,深深一鞠躬。
“终南吏拜见太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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