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浓浓的哭腔叫了几声,不得回应。风轻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坐下来歇脚,垂头丧气,喃喃自语:“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啊?吴来可你在哪里啊?”
歇息一阵子,还是只能咬咬牙起身寻路下山。不然就这样坐着饿死?好不容易走下长长的山坡,来到山脚下,迎面又是一座山岭挡路。看前山大约百米上下,不算高大,他想了想,还是绕着山谷慢慢走去。良久良久,好不容易绕过这山,又有一山拦住去路。迷路了?走不出去了?风轻满心惶急,双眼蓄泪,又要哭了。
蓦然间一阵风拂过,隐隐约约有鞭炮炸响声。风轻猛然起身,扭头侧耳倾听。一会儿,果然又是一阵鞭炮声传来,就在前方!
风轻循声急追,捷若狡兔,一时间仿佛忘记了饥渴疲惫。耳畔喜庆的锣鼓声、鞭炮声时时回响,指引着他的方向。堪堪跑下山,眼前一条宽阔的黄土路,两边白雾弥漫。路上影影绰绰有几条人影,还有一顶老式的迎亲花轿。
风轻喜出望外,大声叫喊:“喂……嗯,乡亲们,有吃的没有?给我一些。我付钱!”喂字出口,忽然醒起太没有礼貌,慌忙改口喊乡亲。同时左手伸入裤袋,摸出钱包,想买吃食。
嘿……耳边一声轻嘿,路边浓重的大雾不知何时弥漫天地,连脚下的黄土路都让大雾淹没。除了前方一二丈外的一顶红艳艳喜气洋洋的花轿,眼睛再也看不到别的。
风轻茫然瞪大眼睛。什么情况?山区的雾这么浓?花轿内一声惊奇的轻咦,一个清脆微带点儿糯软的女子声音问:“杜郎,这小孩子也是……他的人?”
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花轿后面传出:“应该不是。”
花轿帘门被里面伸出的一只白嫩纤手掀开,满头珠翠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起身出轿,玉面朱唇,貌美如花。一双深潭也似的丹凤眼盯了风轻一眼,长长的翠眉一蹙,转头四顾。看到满盈天地的浓雾,她不惊反喜。忽然裙下出腿,把被她过人的容色惊愣住的风轻踢倒在地。
她与风轻本来隔着一丈多的距离,按说出腿也踢不着他,然而不知如何,她明明就在花轿门前并未挪步,风轻却中腿倒地,好在也不是很疼,只是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不容易见到人却被莫名踢倒,自然心慌。哎呦倒地,惊慌失措地叫:“喂,怎么了?干嘛踢人?我不是坏人啊!”疲惫饥乏之下,索性倒在地上不起来,大有讹人一笔的打算。
一个瘦瘦高高的绯袍小师哥从轿子后面转了过来,头上金花帽已经没有了,一头长长的黑发无拘无束地披散着,衬托着一张俊朗的脸,满身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群。自然是新郞了。他好笑地看看风轻的胞包样,转头看着新娘子说话:“娘子放心,他还没靠近愚兄就留意着了,不可能是他。此人身软体乏,脚下虚飘,不足挂齿。”
新娘子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理会风轻,转头四顾,不无担心:“相公这个奇门遁甲术法,能撑多久?”
新郞沉吟片刻,答:“两个时辰应该没事。不巧今天艳阳高照,对我招来的白雾大为妨碍,如今又是巳午阳盛之时……”
新娘子安慰他:“两个时辰,足够大哥赶过来了。刚才妾身已经发出去了求救的讯息,安心等着便是。”新郞点点头,见她娇丽如画,忍不住伸手去牵她白嫩小手。新娘子脸一红,向呆眼看着的风轻呶呶嘴,示意有外人在,让他略略一沾手,便挣脱开去,晕着脸扭头它顾。
新郞会意,目光闪动,轻咳一声,说:“这个……要不,娘子回轿坐着,免得累了腿?放心,愚兄就守着轿子,寸步不离。”新娘子略略踌躇,还是点头同意,低声叮嘱:“杜郞小心。”弯腰进入花轿。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不宜过于抛头露面。
新郞热切地盯着她的细腰丰臀,直到帘门放下隔绝视线,他才咽口口水,转身蹲下,精精亮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风轻,薄薄的双唇微微带笑:“在下杜平。请问小兄弟,你是什么人?”
风轻艰难地咽口唾沫,问:“有吃的吗?我饿。”
新郞杜平皱眉,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风轻孱弱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路了,饿死了。给点吃的好吗?我拿钱跟你换。咦,我的钱包呢?我的钱包!我的钱包!”惊急之下满地乱摸,瞪大眼睛寻找,白雾浓浓,两丈外便是迷离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新郞收起笑容,看他满头大汗,四下乱摸,忽然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风轻回想刚才,他从裤袋里摸出钱包拿在手里,然后……然后让新娘子一招黄飞鸿一般的佛山无影脚踢没了!没钱,难道一路乞讨回家?
恨恨地瞪了花轿一眼,竭力回忆刚才新娘子的来势和钱包可能的去势,风轻埋头继续寻找钱包。天大地大,钱包最大。
新郞目光闪动,缓步过来。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包扁扁的纸包递过来:“喏,小兄弟,吃吧,猪肉干。挺香的。”
他还没说完,风轻已经嗅到肉脯香味抬头出手来夺。抢到手撕掉纸包便往嘴里塞,未及嚼烂便努力吞咽,一边含含糊糊地道谢,一边问:“有水没?”
新郞呵呵笑着:“慢慢吃,别噎着了。抱歉,匆匆忙忙出门,没带水。”一边回答一边抹擦额头汗水,解下身上九品绯袍,露出月白中衣,同时满脸警惕地注意四周动静。
风轻三口两口吞下纸包内两块小儿巴掌大的干肉脯,意犹未尽,问:“还有吗?我还饿。“新郞摇头。
风轻干咽口水:”我的钱包刚才让你老婆一脚踢飞了,应该就在这里,你帮我找找。”
新郞微微一笑,摇头欲语,忽然发觉不对,脸色骤变,大吼一声:“娘子快逃!”双手急振,绯袍飞出,如网兜鱼,准准罩住蹲在地上摸索钱包的风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声短促的惨叫出口,新郞向前跌出,跌入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轰!莫名的巨力击中花轿,刹那间把花轿击得支离破碎,布片木屑乱飞。得新郎示警,先一瞬出轿的新娘子遭余波所及,惨叫着滚身倒地。
啾啾啾——几声尖利怪异的锐响骤然响起,其声恐怖催魂。看到花轿爆炸粉碎,风轻双腿一软,扑倒在地,根本不敢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地向外爬行逃开。忽然右手被人一把抓住,扯起便走。那人足尖一点,贴地飞掠近丈远。正要高跃,啾啾两声破空锐响,有物击到,势头猛恶。慌忙伏身让过,扯起风轻扭身往山上逃去。
大雾未散,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但近在咫尺,风轻还是能够看清抓着他飞步逃开的人就是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这时凤冠没了,一头墨发披散,耳边翠绿的珠珰摇曳,身上霞帔倒还在。他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新娘子如此古道热肠急公好义助人为乐,于是闷声不响,让她带着飞掠逃入山林。啾啾啾,耳畔奇异的破空声不绝,让人胆战心惊,不敢稍留。
这新娘子别看娇怯怯的样子,却是力气不小,抓着百斤不到的风轻浑若无物,登山跃涧捷若岩羊。风轻让她带着在山林间纵跃如飞,从所未有的感受让他昏昏淘淘,既觉惊慌惶恐又觉兴奋刺激,整个人傻了一半多。
进入山林片刻,遮天蔽日的白雾消失,日丽中天,山林间光线明亮。新娘子脚步稍缓,忽然怒哼一声,裙下腿出,左腿疾如飞电,踢中前方直立如同电线杆一样全无分枝更无树冠的“一棵树”。那“树”刹那间扭动如活蛇,下半身被踢起,上半身先一瞬狠狠地张口咬住新娘子左边小腿,隔着裙下衬裤,扯下一口肉来,然后才被踢飞出去。那一口肉的拉扯力,大半就是新娘子的一踢之力!
新娘子惨叫一声,立身不住,带着风轻滚倒在地。两人飞奔之势本就极猛,这时一倒,顿时一路滚出。滚出两三丈,势头未止,前方又是一个斜斜向下的山坡,于是再次沿着斜坡骨碌碌滚下去。
翻翻滚滚一二十丈,终于在山谷下停住。风轻眩晕欲吐,挣扎许久才坐起身,看看四周,一片山深林老,依稀就是清晨拼命想要走出去的山林,惊讶之下,几乎要哭。
扭头看新娘子就在丈外,同样挣扎着坐起上身,风轻急忙把盈眶的热泪逼回肚子里面去。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流泪,那可丢人到了姥姥家!那不应该是爱面子的风轻应该干的事。
“哎呦!”新娘子支起鲜血淋漓的左腿,低声惨叫。风轻慌忙爬起来过去帮忙:“你受伤……啊!”她左小腿外侧生生少了一块肉,血流如注,极其可怖。风轻强忍恶心,急忙脱下上衣让她褢伤。盛夏酷暑,他只有这件上衣,脱了只有打赤膊了。
新娘子脸色苍白,转头四顾,叫道:“杜郞?杜郞?”老实不客气地接过他的单衣扯开来裹护自己的伤势,并不以他的光身为异。等了片刻不得新郞回应,心下奇怪,回头问风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风轻喉咙干涩,困难地清清嗓子咽口口水,说:“是你一路拉我跑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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