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碗粥,稠稠的,上面还有看得到肉丝,撒着的青葱让这碗粥看起来很可口。“柳儿,是你煮的吧?”
商柳儿点头:“大厨房那边只知道苛待咱们,能有什么好东西。大姐你明天就要出门子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什么也帮不上。也就只能给大姐煮一碗粥了。快些吃了吧。不然二嫂看到,又是一番是非。”
明明她们才是这商家的女儿,却偏偏要被一个娶进来的外姓人如此欺压。想想那对外一直极要脸面的商从仕,商锦蓉嗤之以鼻。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靠岳家有了今时今日,却又忘恩负义的人渣罢了。
没有辜负商柳儿的好意,商锦蓉坐下来先闻了一下。“好香啊。”
商柳儿难得笑了:“我,我也不会做别的。这是偷偷用我姨娘院子里的小泥炉煮的。好在我姨娘那边还能有些东西。”
商锦蓉拉过商柳儿让她坐下,然后先让她张开嘴,将第一口粥喂给了商柳儿。“柳儿,大姐没用,没能力保护你。但将来若是你有什么困难,只要大姐可以帮,就绝对不会推辞。”
商柳儿对商婉儿的举动很是震惊。她们两姐妹其实关系没那么亲。更何况这是商婉儿亲手喂自己吃粥。“姐……大姐……这……”
商锦蓉笑着也给自己舀了两口粥吃下去。说实话,味道太一般。但是她却觉得很满足。至少死去的商婉儿还有一个有人性的妹妹,这辈子总不至于连个记住她的人都没有。毕竟从此之后,所有人记住的,也会是她商锦蓉了。哪怕她日后可能也只能叫商婉儿。“大姐这些年不曾照顾过你,你小时候也不曾抱过你喂过你。明日我就要出嫁了。日后就再也不是商家人。所以这碗粥是你煮给我的,也是我们姐妹同吃的第一碗饭。日后若归我有能力,我不会让你留在这儿受欺负的。”
商柳儿眼圈立刻红了。“大姐。其实,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
商锦蓉笑了:“世上哪里有真正的好人?你大姐我今日起,就不做好人了。好人会被欺负,会吃亏。所以好人有什么可骄傲的?柳儿,你记住,日后在这商家,你可以忍让,但却不能不牢记每一次的仇恨。早晚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个家。对他们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自然也就不会让自己受伤难过。你姨娘对你还是好的,日后只知道孝顺她就行了。”
商柳儿不知道商婉儿今天怎么脾气改变了这么多。说的这些话看似妥协认命,却又硬气得很。“大姐,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商锦蓉冷笑:“死过一次的人,在鬼门关里跟大鬼小鬼说了半天话,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商柳儿一个哆嗦:“大姐,你真见到大鬼小鬼了啊?”
商锦蓉点头:“当然了。大鬼小鬼说。我命不该绝,阎王爷不收。还让我回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所以我就回来了。你放心吧。大姐不会再寻死觅活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人还没到,周氏的声音就到了。“大小姐这是还没起床呢?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商柳儿一脸紧张,脸色都白了三分。商锦蓉把粥碗递给她:“赶紧几口吃掉。我去应付她。”说完她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到商婉儿起身了,并且还打开门走出外面拔起腰板直视自己。这让周氏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商婉儿,你吃了豹子胆了?!”
商锦蓉微微一笑:“我可不觉得商家能吃得起豹子胆。我夫家倒说不定可以有。毕竟是做药材生意的。怕是虎胆也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周氏更愣了。“你如今是想拿夫家压我了?好笑!你是去给人冥婚的。什么夫家不夫家的。不过是嫁个牌位!你以为你还真是赵家大少奶奶了?”
商锦蓉挑了下眉梢:“为什么不是呢?我就算嫁给牌位,那牌位也是赵家的嫡出大少爷。我自然是赵家的大少奶奶。除非你去把我这门亲事退了。否则我就是这个身份,你看不惯又如何?”
周氏瞪眼:“呸!你别妄想退亲!你这种命硬的丧门星,就只配嫁个死人!”
商锦蓉笑了:“未来夫君是死人。可死人总比整日流连花楼的那种要好多了。至少我不用担心自己和青楼女子共侍一夫。干干净净的,也是件美事。你说呢,二弟妹?”
周氏差点儿被气死。她因为比商燕华大三岁,而且也不算美貌,更是仗着是钱氏的亲外甥女有些霸道。所以商燕华并不喜欢她。虽然暂时还没有纳妾,但是差不多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商家二少爷喜欢逛窑子。所以些事情绝对是周氏的死穴。于是她抬手就想打商锦蓉。
商锦蓉又不是商婉儿,她做不来商婉儿那唯唯诺诺的软弱样子,就是要有一个冲突点让人们都知道她换了个性子。而死过一次,鬼门关里跟大鬼小鬼说了半天话,就成了她的借口。这个时代的人迷信,她也正好利用这一点。所以方才跟周氏斗口,加上现在抬手就抓住了周氏的手腕,她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她商锦蓉上辈子为了婚姻窝囊了那多年。这辈子好不容活了过来,让她继续活受罪?那不行。总要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懂得反抗。至少她明日就离开商家了,不管在赵家过什么日子,但今天在商家,她有信心可以暂时制住这几个牛鬼蛇神,反正她明日一走,就不再是商家人了。
“周氏,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是商家嫡长女。我母亲是父亲的原配发妻。你婆母只是后进门的平妻,最多也是继嫡。何况你身为弟媳殴打长姐,莫说我冲出家门大街上喊人,说你周氏身为弟妹的殴打我这个嫡长姐。就说我跑到父亲那里。他是不待见那我,但不表示她会待见一个让他觉得丢脸的二儿媳。不然,咱俩试试?”
周氏被商婉儿抓着腕子,看着商婉儿眼里那团火,再听着这些话。她是真的有些怕了。不是怕商婉儿本人,而是她也很了解公爹的性子。他再不待见商婉儿,也不会允许这种丢人没规矩的事被宣扬出去的。而商婉儿即将外嫁,哪怕她明天出门之后对来的赵家人和喜婆等人说了这件事,那就够她喝一壶的了。所以她只能用力将手抽回。“你不要以为你明日就离开商家,我日后就奈何不了你!”
商锦蓉笑了:“我还真担心日后跟你无缘相处。毕竟你我还有前仇旧恨呢不是。我等着你。不过我现在要去见父亲。你不要挡路。”
周氏以为她要去告状,立刻拦住:“你想怎么样!”
商锦蓉看着她:“你打到我了吗?既然没打到,你紧张什么?我明日出嫁,今天还不能见见父亲辞别?或者你想我明天当着赵家人的面大哭着说想最后见父亲一面?这样是不是对商家人的脸面更好看一些呢?”
周氏连惊带吓的真就没敢拦着商婉儿。等到商锦蓉见到商从仕的时候,按照商婉儿的记忆,不情不愿的见了礼。“父亲。”
商婉儿长得像她娘,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虽然模样的确好看,但商从仕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就会想起以前自己屈居李家之下,曾对李家低头哈腰。所以再好看的脸,他也只瞧得出愤怒和膈应。“你来做什么?不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嫁,找我何事?”
商锦蓉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片羞涩。“父亲,女儿是想来问问父亲,什么时候把女儿的嫁妆准备好。”
商从仕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些事他是从来不管的。在他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后宅女人的小事。而且他商婉儿许给赵家,也让他觉得丢人。但是一直留着一个没出阁的老姑娘,还是克夫名声的就更不行了。所以他就把这件事全交给了钱氏。“这件事自然有你二娘准备。”
商锦蓉叹了口气:“女儿并非是想自己要嫁妆。可我是要嫁入赵家的人了,我若是不带着嫁妆,是对咱们商家脸面的损伤啊。我带着嫁妆,好歹别人也能说是嫁。我这名声的,能有人家要,能入人家祖坟,已经是烧高香的事情了。大家伙儿也只会说父亲的好。可我若是什么都不带,就让赵家一乘小轿抬走,那怕是会有人说父亲卖了女儿。那于您的名声可是有大害的。而且我母亲当年的六十抬嫁妆若是不被我带走,我怕是外祖一家也不能干。到时候因为母亲的嫁妆吵闹起来,没得让人笑话商家不懂规矩,贪图亡故嫡妻的嫁妆钱财。”
虽然商婉儿处处都是在在为商家的名声说事,但却也句句都戳了商从仕的肺管子。
要说他一点儿都没有动心李悠娘的嫁妆。那不现实。而且那也是他当初的愤怒之一。当初他家穷,只出得起十抬聘礼。可李家不愿意委屈女儿,也知道自家是商户,地位不高,而当时的商从仕已经是童生,就算是小有名气。而且他们都相信商从仕日后一定会继续高升。所以李家怕女儿受罪,就给了足足五十抬嫁妆。加上李家给的聘礼,回来的时候就是六十抬。而这六十抬是当初李家鼎盛时期置办的。里面的好东西可着实不少。商家又不是很有钱。他商从仕如今只是有一个秀才的名头,却实际上已经没有了再上进的渴望,除了之前买下的百亩良田每年放租收租之外。就只有用二儿子名义开的两个铺子,赚头还没有那么多。这六十抬嫁妆,可是比如今商家整个价值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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