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而敲门声如此轻的,怕也只有商柳儿一个人了。若非是她,商家其他人也是只会踹开大门。就算是仆人,也得在外面就喊自己。毕竟在她们眼中商婉儿是一个丧门星,谁沾到谁倒霉。
果然打开门之后是商柳儿。她手中好拎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盖子,但商锦蓉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你这会儿过来,要是被二娘和周氏看到,你准要挨骂。”
商柳儿脸上带着笑容:“她们现在哪儿有空看着我啊。正翻箱倒柜寻找之前的东西呢。我听我姨娘说,大娘的嫁妆被她们动过一些。所以你一要,父亲说要给,还有舅老爷要来验看,她们就得掏空自己的口袋了。还不一定够呢。”
商锦蓉也跟着笑了:“那日后她们的日子可是要紧巴一段时间了。”
商柳儿却轻松愉悦:“活该啊。不是自己的东西非要去碰。不过大姐,你今天真是让我意外。居然一个人把全家人都给震住了。以前我还觉得,您比我还软弱。现在看,我还是最软弱的那一个。”说着,她开始把篮子里的吃喝拿出来。
看着商柳儿拿出一碗米饭,一碟咸瓜条,一碟煮白菜。商锦蓉这个嘴巴最挑剔的,突然觉得食欲大增。“我这也是最后在商家的一晚。若是我不逼着自己逼他们,我将来就没活了。何况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被她们霸占着?而且虽说赵家要明媒正娶,但到底也是个冥婚。两城的人都得以此为笑谈。赵家人又怎么会对我这种人有好脸色?我若是嫁妆够硬气,他们也不敢把我如何。至少我自己有银子可以度日。不用吃他们赵家的米粮。我啊,这是在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商柳儿叹了口气:“还是大姐想得远。我却是连明天的日子要怎么过都想不出来的。不过我姨娘跟我说了,她会求爹让我的婚事她来做主。到时候姨娘说给我选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户。最好是种咱们商家地的。到时候总不能亏待了我。”
商锦蓉点了点头:“有娘疼就是好啊。不过你也告诉你姨娘。不要自己这么说。总要想办法,让底下下的下人说二娘苛待庶子庶女,害得我成了丧门星,若是再害你跟我一样,商家日后再有儿有女也不好找人家娶媳妇儿了。你只把我这话告诉给你姨娘,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姨娘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能在商家这样的垃圾坑混到今日,生出这样的女儿也一样受宠的女人必然不简单。商锦蓉倒是很愿意给钱氏添堵的。
商柳儿眼睛亮闪闪的:“大姐,谢谢你!”
商婉儿夹了一口煮白菜,虽然寡淡无味,但白菜自身也甘甜可口。“是我要谢谢你。若非你的照顾,我怕是也不能从鬼门关回来。柳儿,还是那句话。将来大姐有能力了,一定帮扶着你。”
商柳儿点头:“嗯。我其实也没什么旁的奢求。就想找一个老实本分,知疼知热的人过一辈子就行。穷人家有穷人家的好。没有三妻四妾。若是真能成,我姨娘给我挑选的,必然不会是坏的。就是大姐,你在赵家可一定要过得好好的。我听说,赵家二房和三房四房的人都是不好相与的。倒是你未来婆婆是个性子很软的人。只要你把她哄好了,大房就你们俩,怕也不会太难。就是得防着另外三房人了。不过听说赵家三房的三爷是个读书人,虽然没有功名但是不长出头说话。到底大房也是长子嫡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害。”
商锦蓉苦笑:“你见我以前不也是不说话的吗?如今照样逼得他们就范。柳儿,这人啊,不可貌相。是人是鬼,总要见识过了才能知道。日后你也要改改性子。在商家你忍耐是可以的。但是出嫁之后一定要有底气,要硬气。咱不做害人的事,却也不能让人害。有些男人就是犯贱,你若是比他厉害,他就会怕你。你若是处处忍让,他必定蹬鼻子上脸。”
商柳儿深以为然。“我记住了。那大姐,往后我能去赵家看你吗?我是说,等我出嫁之后。”
商锦蓉笑道:“当然。我在这商家啊。也就只认你这么一个妹妹。这天底下,也就是你一个骨肉至亲。”只是能不能在赵家活的下去,那也是两可之间。自己现在,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可让小丫头有点儿对未来的期望也是好的。或许今天自己这么一闹,也能让商柳儿开了窍呢?
商婉儿的舅舅名叫李鑫珏,今年三十有六,早年间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自幼也是读过书的人,但对学问之事实在不擅长,也不喜欢,所以考了三次童生未果之后就放弃了。所以一开始对商从仕,李鑫珏是羡慕的,两个人的关系也还是不错,曾经甚至是同窗。可现在见面,却如同仇人一般。
商家要把商婉儿嫁给临县药材商赵家冥婚的事并没有往外传。所以李鑫珏一开始并不知道为什么商家突然要叫自己。而见了商从仕,商从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去见商婉儿,这他就猜出一定没什么好事儿了。
果然,见到外甥女之后,听她说了这件事。李鑫珏差点儿气到背过气去。
商锦蓉好歹还知道如何急救,见李鑫珏黑眼仁往上翻,就知道要晕。他赶紧拍打前胸顺抚后背。好一会儿李鑫珏才喘匀这口气。随后他就站起身:“我要跟商家这群畜生拼命!婉儿,你别怕。舅舅豁出去进大狱也要把你从这畜生窝里给救出去!”
商锦蓉赶紧拉住李鑫珏。见商婉儿的舅舅这般生气,就知道这是真心疼这个外甥女儿的。“舅舅,您千万别做这些事。我今日找您来,是有正经事求您帮忙。”
李鑫珏眉头紧锁:“还有什么比把你带走更要紧的?”
商锦蓉苦笑:“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您疼我,可我又何尝不疼自己呢?若是我能逃到外祖家,我怎么能不逃。商家虽然如今无权无职,但大儿媳却是主簿的女儿。也算是跟官府有姻亲。哪怕主簿不是官,只是吏,但架不住县太爷听他的。那他就能做本县一半的主。我逃到您那边只会给您和外祖父增加麻烦。也会影响表哥表妹日后的嫁娶。我这个名声,是没办法该的。”
李鑫珏听商婉儿说着,眼圈就红了。“那哪里是你的错啊!”
商锦蓉叹了口气:“那自然不是我的错。但却已经背在了我身上。一辈子都摘不下去了。所以赵家这门亲事也好。与其嫁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还不如守着牌位过日子。将来有个祖坟可以埋不就好了。我也不奢求别的,只要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商家。到了赵家遭罪我都愿意。何况我也不会让自己太吃亏。但能不能在赵家少受欺负,就要看今天舅舅您的了。”
李鑫珏抬头看着商婉儿:“你说。舅都听你的!”虽然以前的商婉儿并不是这种性子。但是多年没有见过面,李鑫珏今日一听商婉儿的话有理有据,而且逻辑清晰,他本能的就想相信她。
商锦蓉告诉他:“舅舅,之所以让您来,就是为了点清我娘当初嫁到商家时那六十抬嫁妆里的东西。我明日出嫁,不管是嫁给牌位还是坟茔,这嫁妆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当年您给我的那个清单我还留着,只要有这些东西坐底,赵家也不敢轻看了我。而到时候,赵家大房只有一个寡母和我。总不会饿死我们俩就是。”
李鑫珏这才反应过来。听商婉儿这么说,他一拍大腿:“对!这事儿不能不点清。商家这群畜生我实在是放心不过!不过舅舅回去再给你准备一些嫁妆带走,我想商家除了你娘的这些之外,也不会再给你什么了。”
商锦蓉摇头:“不用了舅舅。只要有娘留下的这些足以。您留着银子日后还有大用。现在您跟我到前面清点财物才是要紧事。另外,我还希望舅舅您明日可以背我出嫁。我不想太寒酸。”
李鑫珏这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看到自己妹妹唯一的女儿一脸绝望的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如何能不难受。“好。舅背你!别说背你上轿。若是他们赵家不来花轿,舅背你到赵家!”
商婉儿这会儿也心中酸涩,虽然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感情,但占用了这个身体和身份,她也很难不感同身受。即便这一切都是自己为了今后的算计,可这样的亲人,她是珍惜的。毕竟临死前,自己除了朋友,也再没有亲人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很快,周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舅老爷您请到前院儿吧。”
李鑫珏擦干眼泪,瞬间表情就露出了凶相。对商家的人,他心中已经从恨变为了痛恨!一字之差,却也有天地之别。带着商婉儿走到门外,看到周氏那一脸铁青的模样,李鑫珏冷笑了一声。也没理周氏,大踏步就往外走。
周氏见李鑫珏根本没理自己,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当时就剁了脚。
商锦蓉笑了。周围没有第三个人,她转身低低的声音对周氏道:“这些金银珠宝我明日就都带走了。往后你连看一看的资格都没有了。不知道以商家这几亩田产要多少年才能让你攒出这些好东西。”
周氏怒目:“你!你个丧门星!”
商锦蓉点头:“是啊。我是丧门星又如何?可我有银子!我娘的这些嫁妆我打着滚儿花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你呢?可不一定了吧?没了这些东西,你想你那婆婆得生多久的气?你要无缘无故挨多少巴掌呢?诶呀。想想真是很解气。有些遗憾看不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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