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张云清开始翻看常师傅留下的资料,这些资料对案件的记录非常详细,小到案发时间、案发地点,大到每日办案的经过应有尽有,不少地方常师傅还做了批注,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张思琪一直想和张云清搭话,却没找到机会和好的说辞,便道:“看你普通话说得挺标准的,有时还带点本地口音,不像旅居国外多年的。有的海归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嗯。”张云清头也没抬。
张云清不是一直待在国外的,有时候会回国公干,有时候是纯粹想家,会回来住几个月时间,有当地口音不奇怪。而且张云清回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成年后就一直在练习普通话了,这些私事没必要和张思琪多说。
张思琪被这个小小的“嗯”字小小地伤了下自尊,又道:“你说这件无头女尸案和我师父失踪的案子会有关系吗?我师父处理的积案可都是恶性的特大杀人案,那掳走我师父的人岂不是个杀人犯……以往的数据资料显示,绑架案的肉票是小孩和办案人员,被撕票的几率特别的高。”
张思琪说着说着反把自己吓得心惊肉跳,内心对李刚生发出无尽的担忧,她撩起耳发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张云清。
张云清仍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资料,大半张脸隐没在夜色的黑暗之中,只有那对炯炯有神的瞳孔忽明忽暗。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认真开车,你师父暂时没事。”似乎觉察到了张思琪的注视,张云清抬起头微笑道。
“暂时没事,什么意思?”
“知道威胁恐吓的方程式吗?”张云清自问自答,“威胁恐吓的方程式很简单,你胆敢怎么怎么样,我就怎么怎么样。如果我猜得没错,凶手控制住李刚是把他当作底牌使用的,游戏才刚开始,他又怎么会轻易动用底牌?对、控制!就是控制!凶手自信有控制李刚的能力,同时又不易被警方发现。凶手自负、敏感、有一定的渠道掌握警方的动向,这些都能反映出他的控制欲望。”
前面的话张思琪还听得清楚,后面张云清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张思琪虽然听见了,但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不过听张云清说李刚暂时没事,张思琪悬着的心也落下去一半,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这个今天才认识的男子产生了一丝信任。
可刚过一会儿,张思琪的心又再一次提了起来:“万一掳走我师父的凶手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呢?岂不还是有撕票的可能性。”
张云清知道如果他不给张思琪好好解释一下,这女孩会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打扰他看文件的思路,他索性放下手中的资料,正色道:“普通的绑架案都是有勒索电话的,或是索要赎金或是要求警方替他们办别的事情,这在本案中没有明确的体现出来。反过来凶手的思路很清晰,写恐吓信留下断指,‘我很幸福’这四个字就是他对警方的警告,其中经过我们的分析似乎也存在着凶手对我们警方提出的要求,如果警方什么也不做,他会放了你师父,这是符合逻辑的,也不像是疯子能干出的事。但你觉得警方会什么都不做吗?”
“嗯嗯。”张思琪木然地甩了甩头。
“所以我只能说你师父暂时没事,他会不会出事关乎于警方的破案速度和凶手本人对事态的认识和掌握能力,当凶手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了事态了就会亮出底牌威逼警方就范。反过来看,李刚的失踪恐怕真和警方复查积案有关系了,这些积案中有凶手早年犯案时留下的破绽,只要找到这个案子我们就有机会抓到他,相比之下真正让人头痛的是这些积案,不管无头女尸案是不是掳走你师父的那个凶手给我们抛出的诱饵,我们都得查下去,争取在办案过程中发现凶手的犯罪心理痕迹。”
张云清在说这些话时也在梳理自己的思路,只感觉冥冥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凶手显然是有了解警方动向的渠道的,不然他怎么知道警方要准备调查积案?这个人可以是常来警局办事的人,可以是警察的亲朋好友,甚至于可能就藏在警局之中。
真的是这样吗?张云清也不敢确定,那样太可怕了。
其实张云清心里还有一个更合理的假设,假设李刚在复查积案时无意间接触到了凶手,于是凶手在李刚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下了毒手,从而也了解到了警方近期的行动计划,用断指和纸条对警方提出了警告。
想到这里,张云清兀自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李刚失踪案有刑警队在跟进,他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调查无头女尸案,即便这可能是凶手在牵着他的鼻子走。
张云清和张思琪在半路分道扬镳,张云清回了梧桐小区,张思琪则是回了警局。听了张云清的一番话,张思琪心中也豁然开朗,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点方向都没有,她得回警局盯着其他同事搜救李刚,同时她也要翻阅一下李刚借阅的那些积案的卷宗,争取能从中找到关于凶手的线索。
翌日。
阳光无私地将天空的云团擦亮,安静的房间里,张云清累坐在浴室门口,手中攥着皱巴巴的抹布,静静地注视着被他擦洗了五次的木桌、六次的沙发、七次的地板闪烁出金花。
耳畔依稀回荡着聒噪了一夜的蛙鸣,手机在四方桌上摇头晃脑,发出“嗡嗡”的振动声。张云清缓缓扭头,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门融入他的双眸,张云清眨了下眼,生命似乎被偷走了半秒钟的时间。
“我很幸福,我很幸福。你真的幸福吗?既然幸福,为什么还要作案,为了掩盖你犯下的错误、留住你所拥有的东西,还是说……你也和我们一样在寻找一个答案,什么是幸福?”
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张云清见过太多的不幸,就连身边那些高薪厚职的朋友也没有一个敢说自己幸福。
分分合合的情侣、争吵不止的夫妻、病痛的折磨、永无止尽的欲望……凶手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幸福?他凭什么幸福!
张云清的眼前金灿灿的一片,仿佛有一个黑影在金光中流连,张云清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什么也没抓着。
“我无法走入你的内心,难道是因为我过得并不幸福?”张云清垂下头,视线得以恢复,眼角润润的,湿了他的心。
张云清不知想到什么,扔掉手中的抹布,起身走到方桌前拿过了叫个不停得电话,是一个熟悉的号码和一个让他生厌的名字。
“什么事?”张云清按下屏幕上的通话键。
“云清,你已经回国了吧?也不给爸打个电话。怎么样,家里的情况还好吗?家里这么久没人住一定很脏,你找人打扫一下,再添置些家具好了。要不你另外再买套房吧,钱不够跟爸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清,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我让你姨妈在天枫市给你说了个姑娘,二十五岁,在电台做主播,我看过女孩照片,人长得挺漂亮。人家答应见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见见她?”
“董事长先生,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干这种无聊的事。”
“废话,我是你爸,你是我儿子,怎么能说是无聊的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一会儿就让你姨妈把女孩的电话发给你。”
“可笑,你只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知不孝有三何为首?为首者,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知道什么意思吗?你们做父母的有错,做儿女的不指出你们的错误陷你们于不义是为不孝!十七年前我才九岁,母亲枉死,几个月后你就把我和你的总公司一起带到了国外,整整十七年了,你就知道工作赚钱什么也没为她做,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对得起她吗?做儿子的没法像你这样活得心安理得,我这次回来如果不查清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我绝不结婚。你想抱孙子就自己想办法,这房子是我母亲以前原单位分给她的,就算要结婚我也有婚房,不用你的钱。”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说:“你到现在还是放不下那件事,唉。”
“我没你想得开,就这样,别再打给我,我会换一个国内的号码。”张云清说完用力按下通话键,结束了通话。
冷静下来,张云清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今天要办的事情还很多,张云清不想被那通电话影响了心情。从浴室出来,时针刚刚指到七点。张云清给张思琪去了一通电话,随后就动身去了警局。
(小说未完,请翻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