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至澍更衣的时候,几匹骏马刺破夜色,从王府中向着暗沉沉的城中奔去。
很快,朱至澍就在两名侍女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
本来这种临时起意的家中见客,只需要换上一身稍微正式点的居家衣物即可。
但是朱至澍特意让侍女给自己穿上了正式议事时才会穿上的王袍常服。
虽然不像非常隆重的场合所穿的冕(mian,第三声)服一般正式庄重,但是王袍常服一样气派非凡。
尤其是胸前的那条盘旋飞舞的真龙,更是让人不敢直视、望而生畏。(查阅了资料,明代的皇帝、亲王都是可以穿龙袍的,只是在龙纹的数量等细节上有些许差异。)
不管是从刚才继承的记忆里、还是自己对历史的了解里,朱至澍都知道,自己这具躯壳的前主人,真不是个东西!
野史记载:蜀王在张献忠临城后,想的并不是积极抵抗,而是驾着几百辆大车,运送着蜀王府的无数金银财宝,仓皇出逃!
浑然没有一地之王、守土卫民的觉悟。
在无奈被百姓拦下后,成都府的官员问其要银子招募军士、犒赏官兵,蜀王只言:“孤库中钱粮有数,只有承运殿一所,老先生等拆去变卖充饷......”
就好像成都府不是他的、张献忠进城还尊他为蜀王一般。
这能守得住?守得住才有鬼了!
但成都府真的守不住吗?
千年古都、城防完备,物资充裕、钱粮充足!
不说别处,从记忆中朱至澍知道,光偌大的蜀王府,库存的粮草就足够整个成都府半年食用。
张献忠能围攻成都半年吗?
问问紧追在他屁股后面的秦良玉老夫人、宁南侯左良玉答不答应先!
内有百万军民、外有援兵将至,只要成都府不内乱,上下一心,如何守不住?
而这一世的朱至澍,不会抛下成都城、以及成都城里上百万的大明军民不管了!
朱至澍也知道,要守住成都城,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成都城内军民的信心。
而稳住成都城内军民信心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自己。
代表大明最正统地位的川蜀之王——朱至澍。
自己做好了,成都城才有守住的希望。
在太监和侍女的服侍下,朱至澍快步来到了蜀王府的议事厅中。
此时,蜀王府的长史刘之温、指挥使秦翼明早已在等候了。
两人身为王府属官,就住在王府的外室中,来往非常方便。
长史刘之温,相传与诚意伯刘伯温有家学渊源。
在蜀王府任职已十八载有余,能力出众、勤勉用心,把偌大的蜀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朱至澍信任;
指挥使秦翼明,是川蜀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之妻秦良玉兄长秦邦屏的长子。
战功显赫、文成武达,更难得的是对大明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在张献忠第一次侵犯蜀境时,被吓破胆的蜀王请旨招至麾下效力。
当时的崇祯帝看到自己的远在川蜀的亲戚险些丧命,便也准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那位心心念念的亲戚活得好好的,自己却先崩了。
这两名王府属官,是朱至澍的左膀右臂。
在下人的唱报声中,朱至澍从屏风后出现。
两人一看到朱至澍的身影,急忙上前拜见。
“殿下,怎么这个时辰还未歇息啊?虽说城外不安定,但自有守城将士应对就是,殿下要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
文官嘴皮子比较利索、地位也高于武官,所以长史刘之温首先开口说道。
言语中也是对朱至澍身体的担忧,对朱至澍、对大明朝的忠心可见一斑。
“是啊,殿下休息便是,杀贼的事情,自有我等武人为殿下分忧。”
秦翼明也上前一步说道。
“无妨。”
“孤的身体孤心里有数。”
“此番唤你们前来,是想了解些情况。”
“第一,刘长史,王府现有物资几许呢?”
吩咐刘之温、秦翼明左右就座后,朱至澍没有多做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
军情如火,不是客套的时候。
“启禀殿下。”
刘之温再次站了起来,走到议事厅的中央回话。
“无须如此。”
“这时候让两位过来议事,已经是辛苦两位了,就不用在乎这些虚礼了,直接坐着说吧,天亮后还有很多事要做,留足精力。”
看到刘之温的动作,朱至澍摆了摆手说道。
“是。”
“托大明洪福,这些年月川蜀地区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未像其它地区一样糜烂于兵灾。”
“再加上历代蜀王皆励精图治、经营有方,府库贮藏充盈。”
“钱粮方面,府库现有黄金五万三千两、白银六十三万两、小钱约一百一十万贯;新旧精粮共计一百八十万石(一石约60kg)、畜粮五十万石、布匹七十万匹,其余日常所需也充裕。”
府库属民政,正是长史的工作范围,刘之温对之如数家珍,几句话的功夫,就让蜀王对自己的家底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
“很好。”
“辛苦刘长史了。”
朱至澍放下手中的毛笔。
数目太多,他怕一时记错了,便用笔记了下来。
只是现在的笔是后世极少使用的毛笔,虽然这具躯体运用的极为熟悉,但突然换做自己来操控,还是有些许的生涩。
“秦指挥,王府内现在有兵马、装备几许呢?”
勉励了刘之温一句后,朱至澍没有停顿,继续问到。
“启禀殿下。”
“因前次张贼入川,王府奏请加强了守卫的兵力,现有兵马共计五百三十余人,其中步卒四百,马军一百三十余人;另因前次张贼入川,府中备有部分剩余的战甲兵刃等,计五百余具。”
秦翼明也站起来,把王府内的军事物资说了一遍。
“很好。”
“秦指挥也辛苦了。”
“两位在府里都有些年月了,是本王的贴身心腹,逢此大乱,本王有一些思绪,想和两位好好的商榷一番......”
......
“两位用点茶水,待龙大人等到了,再一起商议。”
和两名属官交流了许久之后,朱至澍挥手之间,两名侍女从后堂走出,托盘上放着茶水、点心等。
已经是丑时了,正是人类最困倦的时刻,虽说军情如火,但是一些解乏的茶水点心,王府里还是有眼睛亮的人的。
而在两名属官各自用茶吃点心的时候,朱至澍正看着桌子上自己写下来的这些物资感慨万千。
和两位心腹属官一番谋划,让朱至澍的内心稍安。
大明穷吗?
崇祯穷而已。
自己对府库里这么多代蜀王积攒下的钱粮,预估还是保守了,这岂止能够供成都城半年所需?省着点用,一年都勉强应付的来。
而这只是一个王府而已,虽说是以富饶著称的蜀王府。
但天下那么多王府,如果都拢一拢呢?翻个十倍算保守吧?
可惜崇祯爷,号称天下之大、莫非明土,却连一年几百万的军饷都拿不出来!还得在自己的饮食穿着上做文章。
别说活的像个帝王,连个殷实人家的公子都不如!
朱至澍的心里就像窝着一团火,不知道是为煤山上吊死的崇祯不值,还是为以自己为代表的的王公贵族们而气。
现在的他,在看到府库里充裕的钱粮后,对于守住成都城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同时对于民生的疾苦,也有了更深的概念。
王府为什么这么富?吸血而已。
川蜀的好地好山好产业,不知道有多少都在王府的手里攥(zuan,第四声)着呢。
川蜀就这么大,好处都被王府占了,其他人过的怎么样那还用说嘛?
正想着,一个下人在门外通报。
“启禀殿下,龙大人、张大人、刘大人他们来了。”
PS1:可能有读者会认为一百八十万石太多了,其实不然。
我查过资料,明朝万历年间,一年的田赋多达两千三百多万石,但这只是上交的税赋,而非产量。
蜀王这种一地的藩王,是有很多自己的私产的,所以算上产量、又是多年的积累,一百八十万石不多。
当然仁者见仁,要是写错了大家也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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