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连着两面墙的大炕上躺着五个孩子,小花小草睡中间,小草旁边是大牛,小花这边则是顾菲苒,顾天佑睡在顾菲苒身边靠墙的位置。
一开始时顾天佑是死活不肯上床的,不怎么说话的他此时却嘴里嘟囔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怎么能睡一张床。
顾菲苒没有强求他,只是说:“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而且,你记住,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一家人,一家人没那么多顾虑。你如果真的不愿意,晚上自己睡地上。”顾菲苒不是杨镖头那群人,虽然答应杨镖头保护他,但可没答应事事顺着他。
屋子就这么大,这个房间还是李奶奶闺女出嫁前的房间,大儿子自从考中秀才就一家搬到了永安城,家里他们的房间早就用来摆放杂物,一时之间也腾不出来,哪里还有多余的房间。
顾天佑没有再说话,只是简单洗漱后和衣上了炕。
他心中虽然别扭,但还是没有选择靠着大牛那边,只是挨着顾菲苒,在两人之间放了一个枕头做遮挡。
五人身上那脏的早就看不出颜色的衣服都换了下来,现在身上穿的都是李奶奶翻箱倒柜找出的旧衣服,甚至有一些还是他们现在在穿的。
顾菲苒知道,他们真的是欠了李家很大的人情。
等真正安顿下来之后,一定要还回去。
夜很静,李家早已熄了油灯。
黑暗中大牛突然出声,“大妹,明天我们就有家了吗?”
“嗯,有家了。”顾菲苒深吸了一口气,结束这长久的居无定所,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够有一个家了。
“阿姐。”小花软软的声音传来。
“嗯~”
“你能给我再唱一下之前给我唱的小曲儿吗,我睡不着。”
顾菲苒沉默了一下,说好。
这首歌是她小时候外婆一直唱给她听得,在末世时,她知道自己怀孕后,经常对着还未出生的孩子唱这首歌,可是就算如此也没能留下他。
她只在去往黄牛坡的时候给小花和小草唱过这首儿歌,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记得。
舒缓柔和的歌声响起,如一缕清风萦绕在众人的心畔,吹走了所有的忧虑和不安。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黑色的夜里,顾菲苒的眼泪悄悄地落下。
她不知,其实流泪的不止她一人。
这一夜顾菲苒睡的并不是很安稳,天刚刚亮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和紧张下,大牛三个睡得很沉,大牛甚至还打着轻轻的呼声。
只有顾天佑,基本在顾菲苒起身的时候,他也紧接着坐了起来。
没过多久屋外便有了声音,是小李董氏起来做饭了,这一次的早饭五人免不了还是在李家吃的,但是顾菲苒事先嘱咐过,每个人都吃得不多。
李爷爷和李奶奶也看出了五人的拘束,劝说着多吃点,但是就连大牛也憨笑着说吃饱了。
大牛这么听话,是顾菲苒在五人出门前说,今天搬到新家之后,晚上她就给大家做一大堆好吃的,让大家吃个尽兴,所以今天早上每个人都不许吃多。
早饭过后,李进有扛着农具去了田里,李家有十二亩地,七亩良田,五亩旱地,因大儿子中了秀才的缘故,家里的田地免了税,所以李家生活的比村子里大多数人家要好些。
李爷爷也在饭后带着顾菲苒向村长家走去。
南山村的村长也姓李,叫李文生,少时也读过几年私塾,因为他爹是村长,他为人也公正,所以李文生的父亲过世后他便继续做了南山村的村长,说起来,李爷爷和李村长也算是一家。
“三叔,您怎么来了,吃饭了没,我让我家那口子再多煮些饭。”李村长大概四十多的样子,人看起来很正派。
“吃了吃了,我来找你是有事儿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啊?”李村长说着,眼睛早就看到一直跟在李爷爷身后的顾菲苒,看这姑娘的气质和长相,一点都不像乡下孩子。
难道是三叔家远房的亲戚?没听说啊。
李村长请李爷爷和顾菲苒来到客厅,李爷爷刚坐下就笑着说:“是这样的,这位姑娘全家是从南方来的,父母都在路上不幸去世了,留下了他们兄妹五人。我和你三婶是在永安城外遇到他们的,这不是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李叔叔,父母去世之后,给我们兄妹五人留下了一点资产,小女也是见李爷爷和李奶奶慈善,觉得李爷爷生活的村落必然也是和善友好之地,必不会贪墨小女家中的这点财产,所以便想在贵村落户。”顾菲苒简单的解释道。
李村长听后点点头,但依旧审视地看着顾菲苒。
“姑娘贵姓?”
“免贵姓顾,名菲苒,芳菲的菲,荏苒的苒。”
李村长默默点头,“顾姑娘,方便问一下你父亲生前是做什么的吗,因为看姑娘的气质不像是农家出身。”而且,最近这城外来了很多流民,虽然往村子里来的少,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到时也省下麻烦。
李村长也说中了李爷爷心中的一些疑惑,昨天五人在自己家中洗漱干净之后,不管是行为习惯还是样貌举止,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一家人。
顾菲苒也看出了李爷爷的疑惑和李村长的怀疑,心中想了想,组织好语言,道:“家父是秀才,后来连年科举不中便在家乡做了教书先生。”然后顾菲苒又接着道:“想必李爷爷也看出我们兄妹五人有些不同,只因为大哥和最小的两个弟弟妹妹皆是我姑母家的孩子,姑母一家生活在乡下,南面发生涝灾相信您都是清楚的,我姑父姑母不幸去世,只留下我大哥带着两个弟妹逃了出来,所以我父母只好带着我们五个一起北上。”顾菲苒说到这里时,适时地红了眼眶。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没想到。”她抽噎了几下,“父母二人还是离我们而去。”
“顾姑娘请节哀,你们兄妹五人能活下来,相信已经是对你家中长辈最大的安慰。”
“谢谢村长。”
李爷爷在一边叹了口气,都是可怜的孩子啊。
“文生,你看村南三叔公已经去世几个月了,这房子一直空置着,要不然我们去铁牛家问问。”李爷爷轻抿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道。
李村长站起来,说:“行,我们现在就去问问,早些办好,这些孩子也好早些落脚。”
李铁牛家也很痛快,毕竟老爹已经去世,分家时这房子也分给了自己。
房子宅基地很大,大概三亩地左右的样子。
因为当初是用来养牲畜的,所以院墙建的很结实,屋舍却很小,也不在村子中央,做起事情来多少有些不方便,与其空着还不如卖出去,今年也可以过一个好年。
位置偏僻又靠山,所以李铁牛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顾菲苒,当顾菲苒拿到地契之后,心才算有了着落。
“对了,顾姑娘,我爹在世的时候在房子后面不远处开垦了两亩旱地,上面现在还种着红薯,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就可以收了,你要是看着合适的话再添一两银,这两亩旱地的地契我也一块给你。”
顾菲苒考虑了一下,见李村长和李爷爷没有什么异色,就知道这块田买的还算值。
就算不信李村长,李爷爷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再说多点财产傍身也是好的,更不用说上面种的都是粮食,这些年已经让她对粮食有一种执念了。
“好,可以。”
把一切都弄好,就差去县城官衙落户,李爷爷心善,说等把他们的行李都搬去房子之后,就带着顾菲苒他们去文远县,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当然还是坐牛车去。
李爷爷和李奶奶陪着顾菲苒五人来到河对面他们的新家。
从外面看,门还算齐整,不需要换。
大牛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这院墙比他还要高两个头。所以顾菲苒是很满意这围墙的,让她很有安全感。
房子旁边大概一百米外有一户人家,那一家距离小溪比较近,而顾菲苒现在的家距离南山比较近。
李奶奶见顾菲苒看向那里,道:“那是杨秀才家,去年刚搬来的,腿不好,家里一直都是他妻子何氏操持,你可以多交往一下,那何氏是个性子温顺的人。”
顾菲苒点点头,向李奶奶道谢,感谢她一直帮着他们融入这个环境。
推开门,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右边靠墙有一棵柿子树,年岁应该很大了,树上的柿子早就被摘的干干净净,只留着零散的叶子。院子中间位置有一颗年岁更大的梧桐树,大概两个人才能抱起来,梧桐树下有一个石桌,没有石凳。正对面的就是房子了,虽是土坯房,但还算结实,走进去是一间不大的客厅,有一张桌子和两把破椅子,左右各有一间房,只不过左边是库房,右边才是卧室,卧室里也是睡炕,和李奶奶家的格局差不多,一面是炕,里面那一面是一个柜子,突出去的位置是一个小锅灶。
这还没有结束,原来卧室的一边还有一道门,是厨房。这厨房不大,也就卧室一半大小,厨房的土灶有两个灶台,互相之间可以连通,方便很多。
“大妹,你快来看,后面也好大啊!”大牛的声音传来。
后面果然大,前院已经不算小了,可是后院却是前面的近两倍大小。
后院左侧是一排小棚子,还有倒塌的墙,应该是之前养家畜的地方,右侧是一块整齐的菜地,只不过现在上面长满了不知是草还是韭菜的植物。
“李奶奶,没有茅厕吗?”顾菲苒很疑惑。
李奶奶笑着指向那一排小棚子的最后面,如果不单指出来,还真不知道是茅厕。
后院也有一个小门,看着不远处的群山,应该是去山上的路。
“你们要是从后门出去,一定要小心一点,都是孩子,最好关紧门,这里离南山不远,南山里面的野物很多,狼,野猪什么都是有的,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李奶奶反复的叮嘱着。
“我知道的李奶奶。”
“那你和你哥跟着你李爷爷去县上落户吧,奶奶帮着你们把这里收拾出来。”李奶奶已经知道他们不是嫡亲兄妹的事情。
“怎么能劳烦您呢,我回来收拾就好了。”顾菲苒受宠若惊,这李爷爷和李奶奶真的为他们做了太多了,不能这么一直麻烦他们。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就是顺手的事儿,你跟着你李爷爷去镇上落好户,再买些生活用的东西,有些东西是不能省的,哎,不行,我看看你要添置些什么,你一个小闺女家家的能知道什么。”
顾菲苒牵起李奶奶的手,甜甜的笑,“李奶奶我知道的,我以前经常跟着我娘操持家务。”顾菲苒现在撒起谎来越来越顺口,不过她又不是真的是一个孩子,需要什么还是知道的。
“今天晚上叫上有子叔。三婶儿和田田,大家都在我家吃,算是给我们暖房了,您看行吗?”顾菲苒眼睛巴巴地看着李奶奶,生怕她不答应。
“好,让李奶奶也沾沾你的光。”李奶奶也爽快。
“嗯!”顾菲苒点着头,除了记忆中的外婆,真的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李奶奶一样带给她这么温暖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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