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颁奖照。
照片里，沈亦舟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站在领奖台上，少年张扬的眉眼清冷而充满虔诚，俯身接过颁奖人双手递过来的奖牌。
就在这时，画面定格，而他锁骨上的刀伤也瞬间一览无余。
清冷，狰狞，带着嚣张的痞气。
让人一眼就想起那个电光火石的夜晚，她在小仓库里一闪而过的记忆。
一样的刀伤。
一样的位置。
甚至连刹那间一闪而过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我不想进监狱。”
“也不想被遣返回国。”
“尤其是被老师同学知道的情况下。”
“所以才想请你帮忙。”
“我知道你不一定会承认，那也没关系，但我很确定，你就是那天晚上我见过的那个男人。”
“只要你帮我保守秘密，我保证，关于你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她说的笃定。
一双杏眼在黑夜里直击人心，让人莫名想起仰着头执拗等在溪水边的小鹿，清灵又天真。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的话，我们可能会两败俱伤。”
她说着，忽然低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那天晚上在仓库里没开闪光灯拍下的一张照片给他看了一眼。
“我觉得警方应该能查出来你跟他像不像。”
“你觉得呢？”
她说着，目光澄澈的对上他略带痞气的眼睛，抿了抿唇。
那意思很明显。
你要是答应，我们两相安无事萍水相逢，过去的一切我也可以不在乎不计较。
要是不答应，指不定谁的举报信先到警察局。
毕竟顾渺渺他们住的那家酒店，离苏维小镇最近的警察局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
她现在打个电话，就能让陈阳过去。
而他不一样。
他跟所有朋友都在这家郊外的酒店。
更何况顾渺渺笃定了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面前的小姑娘微怕却又伶牙俐齿，思维灵敏到了一定程度。
沈亦舟本来以为她胆小怕事，怯弱又不敢报警，没把她当成一回事儿。
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一步。
他抬眼，第一次仔细打量面前的女生。
小姑娘鹅蛋脸，皮肤白的发光，杏眼微翘，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一双稚嫩却略显灵气的眉眼在黑夜中格外执拗。
没人知道，她攥着手机的掌心在微微颤抖。
后背也被盯的略显僵硬。
好半天，面前的男生才敛去脸上漫不经心的痞气，没什么表情的阖眸掸了掸烟灰，说，“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希望你也是。”
“好。”
她抿唇点了点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沈亦舟离开之后，顾渺渺也一溜烟儿的打车从几公里外的滑雪场赶回了比赛场外的酒店。
回到酒店不久之后，她就收到辅导员发来通知回国的消息。
她买票，收拾行李，怀着略微妙的心情，和冰球队其他人一起赶到机场，搭上回国的班机。
飞机起飞的瞬间，她心里最后一丝不祥的预感，也被窗外的蓝天白云一并驱散。
*********
回国之后，顾渺渺的生活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回学校，上课，兼职赚钱，偶尔被辅导员叫去冰球队里帮帮忙，被陈阳趴在耳边碎碎念的八卦。
日子平静又美好。
她的心情也渐渐从日益担心的忐忑中恢复过来。
这天，她正在教室里琢磨帮冰球队换训练服的事儿，就看到陈阳哼着歌一脸快乐的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
顾渺渺头都没抬，继续趴在桌上翻商品图。
翻着翻着，就看到陈阳一脸兴奋的坐在她旁边，胳膊肘碰了碰她。
顾渺渺皱了皱眉，忙着和网店的客服沟通，没有搭理她。
她锲而不舍，继续碰。
来回两三次以后，她终于抽空回头看她一眼，无奈道，“又怎么了，我的小姐姐？”
“哈哈哈，大新闻！！”
陈阳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看见台上正在收拾东西的胡教授没有。”
“我听说胡教授的课马上就要换一位老师来上了。”
“刚才我在路上碰见一个人，挺帅的，还带着课本。”
“我怀疑是他。”
陈阳说的花痴，显然是见到了平时难得一见喜欢的类型。
顾渺渺心里好笑，却没有拆穿她。
只说，“你能不能清醒点。”
“知音文学看多了?”
“连这种设定都信。”
她吐槽的毫不留情。
陈阳也不生气，继续在群里跟其他人美滋滋的讨论，套消息。
顾渺渺本来以为她下课了又要哀嚎一场。
可没想到，这次竟然真被陈阳说中了。
她在教室外碰见的那位叫林尽言的帅哥，竟然真的是他们班接下来的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不仅长得温文清俊，说话风趣幽默，而且很有想法。
刚来代课的第一天，就动员大家一起参加学校接下来举办的校庆晚会。
校庆晚会在半个月后。
顾渺渺对这种热闹没兴趣。
可关键问题就在，她被这位老师推荐给了学校文娱部部长，想让她担任这次晚会的主持人。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顾渺渺正在学校门口的打印店打印资料。
群里有人艾特了她一下。
她抱着资料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陌生微信账号在群里说，“不如就让顾渺渺来做吧。”
“我觉得她能胜任。”
消息一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群聊瞬间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被点名的顾渺渺果断选择了拒绝。
“不好意思，我——”
她想说，我不行。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群管理拍板定了下来。
“行。”
“那先就这样。”
“渺渺你一会儿来文娱部一趟，我们好好聊聊。”
学姐发来一个可爱表情包。
顾渺渺却莫名觉得额头发凉。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刚才群里这位学姐对林老师唯命是从好感爆棚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谁知道老师话题一转会提到一个从来没在群里冒泡的人。
看到群消息之后，顾渺渺去微信上找过林尽言。
“林老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提议我。”
“但其实我从来没有主持过这种晚会的经验，也没有专业技能，我觉得这件事给其他人更合适。”
毕竟她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
可没想到她这边字还没打完呢，就看到林尽言淡淡发来一句，“顾渺渺同学，不要妄自菲薄。”
……
“老师只希望你有表达欲可以用正常方式表达出来。”
“而不是去做些别的”
林尽言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
连在手机对面跟她开视频闲聊的乔珊都乐了。
“什么意思啊你们这老师。”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暗戳戳说你心里变态呢。”
她笑的乐不可支。
笑完之后，又干脆利落的调转话题，“行了行了，不跟你贫了，说正事儿。”
“我说的事情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你要不来的话，那我那些钱可白交了。”
乔珊说的严重。
说完之后，又补充道，“这是酒吧地址，这联谊时间，就是来让你帮忙充个人数，免费赚钱又不是要你卖身卖艺，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考虑的。”
隔着屏幕顾渺渺都能感受到她的恨铁不成钢。
她心里无奈。
心想，我倒是也想跟你一样。
可看看我们两的条件，那能一样吗。
第七章：
乔珊跟她风风火火的性格一样，平时就是一个踩着八公分高跟鞋，长发波浪卷，红唇媚眼的社会人儿。
她有两大爱好。
一做咖啡二是泡帅哥。
不仅自己泡，还想带着顾渺渺一起泡。
所以才经常拉着她参加一些有的没的的联谊会。
她对自己的人生定位很清晰，开心就好。
不管是因为一场爱情被人骗的流落街头，还是受了委屈打碎牙齿和血吞，乔珊永远都是笑嘻嘻的乐天派。
但顾渺渺不是。
她内心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乖。
就拿两人初次认识来说。
那是上高中的时候，顾渺渺在学校论坛闲逛的时候，看到一张同学晒的简笔画。
夕阳西下，两只缱绻的背影倒映在地面，落叶泛黄，小路静悄悄的。
她加了几笔，随手编了一个看起来很甜很甜的爱情小故事，被很多人收藏转发。
可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的行为，却把原作者给弄哭了。
原作者是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小姑娘看到自己画受欢迎很高兴，她的同学却不这么想。
有人挤兑她，说你画了这么久还不如人家加几行字上去受欢迎呢，有什么好炫耀的。
女生受不了这个委屈，哭的撕心裂肺回家去跟她姐告状。
两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顾渺渺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乔珊，她穿了件当时特别流行的皮衣外套，紧身裙，长腿细腰，跨坐在摩托车上，取下墨镜问她，“你就是顾渺渺？”
顾渺渺抽紧书包带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乔珊以为认错人了。
堵了两三天，问了好几个人才发现，自己没认错，就是她啊。
但顾渺渺忽略她像忽略一团空气。
乔珊很没面子，为了找回场子想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吓吓她。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拿起旁边垃圾桶的啤酒瓶砸到墙上，拎着尖锐的瓶口冷冷看着她，说，“那你来。”
“看我们两谁打的过谁。”
乔珊当时真被吓到了。
她只听妹妹说欺负她的是个三好学生。
可没想到是这种三好学生啊。
那抡起瓶子的架势，比她还狠。
其实顾渺渺当时就是烦了。
因为她乖，懂事，不喜欢惹事儿，所以周围有些人总觉得她好欺负，把她当出气筒。
她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告老师，欺负欺负她还能涨面子，在同学面前耀武扬威。
说出去的时候，我连年级第一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没人想到她也有脾气，
脾气还不小。
只是从小家里灌输的思想，让她不得不在外面做一个好学生，乖孩子。
这样才能被更多人喜欢，省去更多麻烦。
直到那天看见父母放在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书，她心里的烦躁才会藏都懒得再藏。
但乔珊相反。
她虽然看着像小太妹，但其实脑子很正常。
因为后退一步，见鬼一样看了她几秒之后，她忽然忍不住笑了。
“我说小屁孩儿。”
“我又不是要打你，就想让你教我妹写写故事而已，用得着这么凶吗？”
……
乔珊笑她，“你当时发火的样子，特别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眼睛都是红的。”
顾渺渺把这归咎于看破红尘的青春期综合征。
乔珊却哼笑一声，说，“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地址，她挂了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店里来人了。
顾渺渺本来不想去找她。
但看了看时间，发现今天是乔珊生日。
乔珊不喜欢过生日。
和顾渺渺一样，她觉得过生日这种事儿没意思，要是有钱开心，每天都是过生日，要是没钱穷的叮当响，一年一次花那么多钱买一小会儿的快乐也没意思。
“所以照我说，女人还是要自己多赚钱。”
“你看，你现在这不是就挺好的？上着大学偶尔陪我出来见见网恋对象就把钱赚了，是不是特划算。”
酒吧里，乔珊坐在吧台边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端着高脚杯跟她讲道理。
顾渺渺的目光却对面灯红酒绿的舞台吸引过去。
乔珊说了半天，一回头，就看到她正端着一杯果汁往对面卡座里看。
她笑道，“看什么呢你看这么认真，遇到熟人了啊？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乔珊眼尖，一眼就看到对面卡座里坐了个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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