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5
该死的!他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脑子瞬间思索了千百个可能性,却都被自己一一否决。耳畔传来无晴的声音,我立马回神全心凝听。
此刻,我随着相公无晴来到环境清雅的寻古斋三层的阁楼内。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记得上次来,还是因为相公接待一个什么皇亲国戚。这里虽称作阁楼,可却一点都不狭窄,或许是因为墙壁的四周均用最最高档的水晶石装饰而成,洁白晶莹剔透。看到这儿,不禁想起我帮总部秘密会议室内那整片的漆黑色。果真是白与黑的两个不同的世界啊!
此刻,我已从外边重新端好顶尖的碧螺春奉上。
相公只喝碧螺春,而且还喜欢在里边放上一点点蜂蜜,我小心翼翼地将他那上边印有鸳鸯戏水图案的茶碗端给他,向他娇艳一笑。
他也立刻回了我一个笑脸。
侧身,没抬头,凭嗅觉,我就闻到了身边那个右护法身上越来越浓烈的杀气。哼哼,不是碍于连容,直接茶里下毒了结你!
一个脸色不给,将茶重重地放到了无晴的面前,让他炽热的双眼和伸出的两手好一阵尴尬。
“小离。”连容轻责一声,才低头茶。茶热,又是三伏天,不禁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松了松领口,他的手指细细的,真是好看!哎哟,不好!
我一眼瞥见了那个赫然印在他脖子上的草莓印,双颊立即火一般燃烧起来。
连容见我这般,倒也跟着会意,面色变得尴尬。不过,倒仍是不忘朝我投来捉狭的目光,两眼似笑非笑,似乎在说:“都是你昨天干的好事!”
血腥味越来越浓烈了,味道重得似乎就要冲破这满屋的油墨香气。
啊。我不再能简单地做夏小离了,身边,此刻,已伏着一只随时攻向我致命弱点的嗜血野兽。
快速退到连容身后,扫了一眼无晴。糟糕,他竟也注意到了相公的脖子。眼光吃人一般对着相公就是精光一现,但只是一眨眼。很快,又换成他那副富家商人邱漠然的模样。
“相传金陵第一美男子连容连老板,果然是名不虚传。这等的模样,也难怪叫人迷恋。”句末“迷恋”二字狠狠地朝我喷过来。
我紧紧地站在相公身后,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处于万分警戒的状态,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其严整以待的姿态竟是在暗、杀最最凶残的敌人之时也没出现过的。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当时,在黑帮,在黑夜里,我要护卫的只是帮派的利益和尊严,说白了,和我没什么致命的联系,所以,我从未紧张。
可是,现在,就在此刻,不同了。整个形势都不同了。我现在这辈子唯一最最宝贵和珍惜的东西已处在了阴谋和黑暗中,而且,谋害他的对手还是我帮最最以屠杀闻名的护法!
那天,和我对峙,无晴并没有尽全力。我当然明白这点。听内线回报,他曾在一个时辰内,杀了敌人全家上下一百零三口,老弱妇孺一个也没放过。我的属下当然遵从我斩草除根的决策,可是,这里,我只想说他杀人的速度。
此外,我也曾听闻,他为了暗杀掉一个难缠的对手,竟是不吃不喝一连在沙漠中跟随对方走了十五天,修炼我师门内功修为的人达到了一定境界都可修为至此,可是,这里,我只想说他杀人的决心。
现在,这个我原本手里最最锋利的一柄快刀却是倒戈相向,他要杀的不是别人,而是我阳光下,白天里,另外一个简单世界里最最亲爱的相公!
这一切,怎能不让我全身戒备,紧张倍至?
四面水晶的背后按照连容的设计,都流通有管道,冬天,暖房里燃烧柴火,热气会通过管道、水晶墙壁散发到阁楼里;夏天,地窖在冬日里储存的寒冰则是慢慢融化,凉气同样通过管道、水晶墙壁传递进来。
还记得第一次和连容来这里时正好是数九严冬。
……
那是我初嫁他一个月尚新婚的日子,那夜,他笑得贼兮兮的领着我来到这里,冬季的夜刺骨严寒,只要我不运护体神功,周身就跟结了冰似的,当他在这个阁楼里打开热气管道阀门的时候,我惊异极了。
原来,这个世上竟是还有和师父,不,比师父还要聪明的人。
当时,相公递给我一杯温热的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我笑着和他一饮而尽,笑着陶醉在他温柔的怀抱。
屋外,鹅毛大雪,银妆素裹。屋内,春意盎然,两小无猜。事后,我躺在他的臂弯里假寐,懒懒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没有言语,只是再次印下了狂吻。
思绪纷乱,可丝毫不打乱我搜集一切可利用情报的双耳的倾听。
“连老板,这位是……”无晴一双大胆的眼火辣辣地朝我盯过来,闪烁的目光仿佛是在说,原来老大你在现实中竟是长得这般模样。
我头皮顿时发麻,手中蕴含的内力越来越足,真想走过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再也喘不上一口气。忽然,听到屋内自鸣钟的敲击声,心不由渐渐变得平静,暗道:今晚例会有你的好看!
“哦,这位不碍事。是我亲信。邱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连容笑着回应,双眼却不停地在给我信号,告诫我不可再怠慢了客人。
“哦?亲信?我看是一名佳人内眷吧,哈哈哈,连老板真是好福气!”原来无晴也会这般与人周旋,闭上眼,他曾经杀人拼命的模样在脑海中变幻呈现。
“哈哈哈……邱公子取笑了。”论攀谈应酬,连容更是一把好手,一句话,就将主题从我身上绕过,“言归正传,听下人说邱公子想收购我寻古斋所有的库存现有所有书籍,不知是否属实?”
“正是。”无晴捧起碧螺春,慢慢揭开碗盖,吹拂起上边细小的绒毛来,我对茶叶向来不懂。在黑帮里,向来我滴酒不沾,茶叶也很少喝,因为,在我看来,任何有可能影响我对事情作出第一反应和判断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但,连容就不一样了,他喜欢享受。给他沏茶这么久,我总是沏碧螺春,可我也只是隐约明白绒毛越多碧螺春越是上等的道理。
无晴还在慢慢吹着,那一双湛蓝的眼睛却时不时绕过连容射向他身后的我,紧逼的目光,探寻的双眼,让我厌恶反感。这小子的确是皮痒了。上次给他的力道太轻。
无晴再看我一眼,便立即收住目光,开门见山,朝连容拱手:“在下正有此意。不瞒连大老板,邱某来自西域,久闻京城金陵寻古斋盛名,收入颇丰,向为士大夫富豪所称赞。邱某不才,也不过一名略有资产的商贾,收购全部不敢,不过,我的本意倒是希望能与连老板合作投资,在我们西域那里也建一家寻古斋的番号罢了。只不过,这个想法急促了些。怕是连老板调运书籍不便,因此,才想出这么一个全部收购的下下之策。不知道,连老板,对此有什么高见?”
越听越不对。无晴的残暴我是可以肯定的,可是,他绝不是能单凭他自己就能说出方才这番话的人。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我身份的秘密。
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连容是我黑帮老大相公这个秘密。
这个人,已经呼之欲出。
你们且等着!咱们晚上见。
王八蛋!
无晴又朝我这边投来探寻的视线。他,怎能这般无礼?
敏感如连容,也察觉到了,立刻用身体挡住了他的目光。
笑着继续周旋,“哦,原来是这样。不知我该如何相信邱兄的言语?毕竟,即便想再投资一家分号,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个连老板自然放心。”无晴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后的一个漆黑的小木匣子打开,登时,满屋灿灿放光,木匣内赫然摆放着满满的无数个赤足黄金金锭。
我仔细一看,差点没被气爆。每个金锭左下角都刻有我帮秘密“X”字样的记号。记号做得很隐蔽,旁人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他,跟了我数年的出生入死的右护法居然拿帮内的公款来徇私?好家伙,给了我再次教训你的充分理由。
再一细想,却又立刻针芒在背,不好。无晴此举显然不能单单用挪用公款来解释。他这么做,显然是向我帮内所有负责暗、杀的影子杀手宣布——此人就是你们的目标!他就是众矢之的!他这分明是赤裸裸的陷害!
只要连容接受了这笔钱,花了这笔钱,我们帮派内所有大小暗杀的影子杀手就会如约而至。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直到将目标铲除。
我虽是黑帮老大,却接触不到我所有的下属。也就是说,我只是面向各个中层的分派(分理处)的大佬,他们各家各户各自下属的影子杀手,我压根不能一一触及!
因此,若是连容接受了这笔钱,就将完全暴露在影子杀手的天罗地网之下。
想到这里,方才被冷气吹拂的凉干了汗的后背再度汗湿。
可是,恐怕——相公看见的怕只是诱惑。
对一向做生意以追求最大最高利益的连容来说,这么多金子怕是难以抗拒。
人都说商人重利;连容是商人,他当然也不例外。
我刚想出声阻止,已来不及了。
连容笑着收下木匣,对无晴,更是满脸春风了,“感谢邱公子的一片诚意,只是,我们还有很多具体的合作事宜还要再进一步详谈。”
“当然。连老板。”无晴扬起开心的笑,可,在他湛蓝的眼里,已闪现出诡异的小火苗。
“不要这么见外嘛,我们很快就是彼此合作的伙伴了。论年纪,小弟仿佛还小兄台几岁。邱兄就称呼我老弟就行了。”论交际手腕,连容真是没话说,可是,这次,他真的错了。因为,他交易的伙伴不是普通人,他,简直就不是人,而是一头白天会向你微笑,夜晚就将你撕咬得粉身碎骨的魔鬼!
相公,我该怎么救你?心里急得快要死掉,正待他们下文,却听连容打发我回避。相公一向了解我,晓得对他们那些奸商之间的伎俩不屑一顾的我再听下去怕是要厌烦,遂朝我摆手示意。
无奈只得转身暂退,临别不放心无晴,狠狠瞪他一眼,谅他也不敢立即就对相公下手,我便匆忙往楼下奔去。
可在寻古斋来回上下走了三个来回,我仍放不下心。待得再上阁楼,手里已端了两碗冰镇酸梅汤,来到阁楼门口,还未敲门,就被屋内的对话骇住了。
“邱兄的条件这么丰厚,倒教小弟我赧然无以回报了。这每年你三我七的红利分红,似乎似乎太过了些吧?”以退为进是连容的方法。事实上我知道他还想要的更多。
“明人不说暗话。咱们都是爽快人。这样,为兄最后的让步就是我拿两成,其余八成新店红利让与老弟,如何?”糟糕,无晴开始挖陷阱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立在原地的我呼吸渐渐急促。
还好,连容反应不算慢:“条件是……”
“哈哈哈……”无晴得意大笑,“老弟果真是聪明人!”虽在对连容说,可声音却向我前面的门板传了过来,我心中一动,暗自戒备,却听我右护法的声音又接着传来,他道,“在下乃西域一凡夫俗子。向来欣赏天朝京城佳人,今日一见老弟方才那内眷,便觉得十分喜欢……”
听到这里,我整颗心开始往下沉。开元我朝,男子互赠内眷实属平常,达官贵人也常常以家内豢养的内宠数目的多少来衡量自身的地位。因此,男尊女卑的年代,不得不说,我那个黑帮派系内,我这个黑帮老大的存在,真真是个异数。我虽是个女人,可却绝对有让那些杀人武器低头贴耳、跪地恭顺的能力。很简单,顺我者生,违我者——死!这是我在黑暗里的不二法门,靠的当然是自己的实力!
但是,我只有在那片黑暗里可以呼风唤雨,白日里,我不得不苟从于现实的束缚。按捺下性子化身为柔弱纤细的娇娘。
再听,无晴卑鄙无耻又道:“……所以,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希望能在半个月后我离开的时候,带走老弟方才那位内眷!”“哎,老弟先不必答复我,你可有半个月的时间好好考虑。”无晴说完,又是大笑。
若我是平常人,相信连容想都不想就会同意。毕竟,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交易。一个女人和万两黄金,正常的男人都会作出一致的选择。有了万贯家财,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相公啊相公,你会怎么回答?忽然间,炎炎夏日,端着冰镇酸梅汤的手背开始颤抖。
一时间,矗立在门口,我不知是退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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