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名山中,有一片不大的竹林,竹林中没有白雾,落日直射,偶有几只彩蝶追着几片竹叶飞在风中。
竹林前有一座茅庐,茅庐旁有一座竹亭。
茅庐前有一位老人,单从面貌和形体上看,老人确实很老,像一棵即将老死的枯木,套在一件宽松的素袍中。
这位老人姓莫,名曰有龙。
老人此刻正佝偻着身背,坐在一把竹椅上,老人手持柴刀,在削一根竹子。
老人的身侧有一个竹架,其上挂着七柄竹剑,想来这些竹剑都是老人削的,老人此时正在削的该是第八柄竹剑。
老人右侧五丈之地处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少年人穿着一件同老人身上那件长袍一模一样的长袍,想来少年人身上的这件长袍该是老人的才是,或者,老人身上的长袍该是少年人的,不过他们一老一少,穿这种款式的长袍都显得有些不合身。
少年人面目俊秀,他顾不上额头的密汗,正在专注着手中的活儿,他在砍一棵老竹。
老人对少年人说过,这棵竹子是老人在年幼时栽种的,已经历经了不知多少时月,如果少年人能砍断这棵竹子,老人就答应他,为他用这棵竹子削一柄竹剑,这柄竹剑也将是他的本命剑。
少年人想要这样一柄本命剑,所以在他三岁的时候,在老人应允这一件事的时候,他便开始砍这棵竹子,时至今日,他已经砍了十年。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少年人,嘴露慈爱的微笑,唏嘘不已,老人也想不到,当年他对三岁孙儿的一句逗趣之言,却让自己的这个孙儿整个童年都在和一棵竹子较劲。
少年人的品性老人是欢喜的,坚韧不拔,持之以恒,锲而不舍。
老人不知为何目光从少年人的身上慢慢移开,落在了巨鼎中那一朵奄奄一息的火焰上,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少年人身上,接着他默然叹息了一声,然后继续垂头削手中的第八柄竹剑。
少年人专注的狠劲儿致使他忽略了老人的目光,自然也没能听见老人的叹息声。这棵竹子他用最简单,也是最笨拙的方法砍了十年,如今已经快断了,他正强忍着欣喜,保持着镇定和专注,用手中那柄已经满是豁口的柴刀砍向竹子的断口处。
老人削好了第八柄竹剑,用一根草绳绑在这柄竹剑的剑柄处,然后站起身,将竹剑挂在了一侧的竹架上。
老人坐回竹椅,闭目养神了片刻,待他睁开眼睛时,一位介于老年和中年两者之间的男子拖着一棵竹子走出竹林,并将竹子放到老人身前。
这位不知该称是中老年人,还是该称为老中年人的男子脸面上已有些许皱纹,不过精气神尚佳,腰背尚直,男子身着一件与老人和少年人同款的长袍,不同的是,这款长袍穿在他身上却极为合身。
男子将竹子放下,向老人打了个手语,便走向少年人,看少年人砍竹子。
男子是聋哑人,天生的聋哑人。但凡天生的,便是无法根治的,这一点老人懂,男子也懂。
老人抓起身前的竹子,砍掉多余的细枝,开始削第九柄竹剑。
男子看少年人砍竹,片刻之后便觉得无趣,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打着手语道,不该这样砍,应该这样砍。
少年人抬头看了男子一眼,会意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继续砍竹,用的还是他那种最简单且最笨拙的方法。
倔强而愚笨的少年人啊,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确实该是无奈的,少年人砍这棵老竹十年,他便看了十年,其间,他无数次提醒少年人该换一种砍的方式,或者重新换一柄更锋利的柴刀,可少年人虽然认可点头,却还是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和他手中那柄已经满是豁口的柴刀。
男子无奈之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好有一片紫霞笼罩进了这片没有白雾的竹林。
男子眉目露出笑意,他抬手抓起三片竹叶便向上抛去,竹叶纤薄无锋,但男子随手抛出的这三片竹叶却并非如此,这些竹叶无声向上,叶尖的尖刺已然刺破空气,在向上的空气中留下三道清晰的轨迹。
紫色巨龙悬在竹林上空的十丈之地,三片竹叶继续破空向上,若让它们击中巨龙的身体,足矣割破巨龙坚韧的鳞片,伤及巨龙的身体。
紫色巨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将三片飞来的竹叶视若无物,它向下张嘴,喷出一道龙吟,龙吟化作狂风,吹散了三片竹叶原有的轨迹,竹叶继续向上,贴着巨龙的身体擦了过去。
龙吟响时,老人在削第九柄竹剑,没有抬头看紫色巨龙一眼。而少年人随手砍了一刀老竹后,迅速丢下手中的柴刀站起身,捂住耳朵,抬头望着紫色巨龙。
男子是听不见声音的,所以龙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在少年人的目光中,紫色巨龙的身体迅速缩小,最后化作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落在竹林中,落在聋哑的男子面前。紫色巨龙化作的人形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他那件紫色的披风在落日中有些碍眼。
巨龙化成的男子眉宇间似乎有些怒气,他盯着聋哑男子不悦也不甘的说道,“三伯,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聋哑的男子叫三伯,这并不是一个辈分敬称,而是就是他的名字。
三伯无言,也没有手语,他听不见,却能读唇语,巨龙因为不悦而无礼的话三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目光从巨龙身上移开,落在少年人身右侧,那棵老竹倒了,倒在一柄满是豁口的柴刀下,倒在一个十三岁的愚笨少年人手中。
少年人显然没有发现他最后的随手一刀砍倒了老竹,而老竹倒地的声音也被龙吟掩盖。
少年人没有顾及巨龙眼中的不甘和不悦,再者巨龙的不甘和不悦只是针对三伯的。少年人朝前走出一步,抱拳行礼,恭敬的向巨龙问候道,“拜见二伯。”
巨龙向少年人摆了摆手,眸中的不甘和不悦已然消散。
巨龙叫二伯,当然这也并非是一个辈分敬称,而就是巨龙的名字。
少年人曾听老人说过,巨龙在久远之前并不叫二伯,只是后来结识了三伯,他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逊于三伯,甚至有传言称,连他看上的女人都要随三伯而去,悲愤之下,他便将名字改成二伯,至少在名字上他大了三伯一头。
三伯的名字是老人取的,三伯改不了,巨龙却可以随意更名。
巨龙也曾想易名为大伯,可是他不敢,大伯真有其人,且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每每想到这个人,巨龙都心惊胆战。
巨龙二伯拉着少年人走到老人身前,行了一礼,接着也是恭敬的对老人说道,“老友,你叫我来有何吩咐?”
二伯和老人自然是老友,老人名曰莫有龙,他自然有一条龙,二伯便是他的龙。
老人已经削好了第九柄竹剑,正在剑柄上系草绳,老人在剑柄上系上一个活扣后说道,“生息之火要灭了,生息之火不能灭。”
二伯望向青亭中那方巨鼎中那朵奄奄一息的火焰,那就是生息之火,二伯知道生息之火的湮灭意味着什么。
二伯收回目光望向老人的脸,老人将第九柄竹剑挂上竹架,重新坐回竹椅。二伯说道,“四百年前,生息之火也面临着如此境况,即将熄灭,大伯让它重燃了四百年。”
三伯也已经走了过来,他打着手语道,“大伯都只能让它重燃四百年。”
老人的目光在二伯和三伯身上扫过一遍,二伯和三伯都明白老人目光中包含的意思,但这次他们会错了意思,老人的目光变得和蔼慈祥,落在了少年人身上,他说道,“木鱼,去,将你砍倒的老竹拖过来。”
少年人姓莫,名曰木鱼。
莫木鱼回头看了一眼老竹,这时他才发现老竹已经被他砍倒了,他满心欢喜,毕竟他砍老竹十年,手上的血泡磨破了又生起,生起了又被磨破,十年如此,手心都积起一层层厚茧,方才有这样的结果,如何能不喜?不过他的喜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他面色从容淡定,转念一想,十年努力,能砍倒那棵坚韧的老竹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既然是正常的事,又何必心生欢喜?
他依言走过去,将老竹拖到老人身前。
老人一手拿起老竹,一手拿起放置在竹椅旁的柴刀,开始削第十柄竹剑,这柄剑是他答应削给孙儿莫木鱼的本命剑,所以他削得格外认真细致。
莫木鱼砍了十年才砍倒的老竹在老人的手中就轻易的被砍掉残枝细节,莫木鱼暗暗称奇,便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命运如何艰辛苦难,他都要成为一个像老人这样强大的人。
老人削第十柄竹剑的过程中没有人说话,甚至连风过都无声。
老人将削磨好的竹剑握在手中,比划着朝二伯刺出一剑,此剑无威,也无剑气荡漾,二伯却下意识的躲出了好远。
老人收剑,满是皱褶的脸上甚是欢喜,看来他很满意这第十柄竹剑。
二伯走了回来,看着老人手中的竹剑,笑着说道,“这是一柄好剑,恭喜老友。”
三伯也打着手语道,“这确实是一柄好剑。”
莫木鱼看着老人手中的剑,心生喜欢,这将是他的本命剑,只是他不解,这既然是他的本命剑,老人为何没有让他立即接剑,他很想从老人手中接过那柄剑,然而老人似乎并没有立即将剑给他的意思。
老人手握着剑,将目光望向巨鼎中那朵奄奄一息的火焰,说道,“你们谁愿意去?”
二伯率先说道,“我愿意去,我虽然不及大伯,但我至少能让生息之火重燃两百年。”
三伯打着手语道,“我愿意去,虽然我不及大伯,但我至少能让生息之火重燃两百五十年。”
二伯怒视了一眼三伯,他极为不爽三伯在数字上多出了他五十年。
老人没有将这种小细节看在眼里,他说道,“两百年后呢?两百五十年后呢?”
二伯和三伯都没有说话。
老人看向莫木鱼,慈爱的说道,“木鱼,你想不想去?”
此话刚问出,二伯和三伯便极为惊讶的看着老人和少年人,他们想不到,老人居然如此大胆,会将生息之火的存续系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身上。
莫木鱼自然知道生息之火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明白老人为何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即便他想又能怎样,生息之火的存续怎么可能系在他这样一个少年人身上。他说道,“大伯是何等伟人,他都只能让生息之火重燃四百年,我不过就是一个废人,生息之火的存续怎么能落在我身上。”
“沽名山上从来就没有废人。”老人将孙儿拉到身侧,笑着说道,“或许你会比大伯做得更好,能让生息之火重燃,并永远重燃下去。”
莫木鱼稍有怀疑的问道,“我真的会比大伯做得更好?我真的能让生息之火永远重燃下去?”
“自然能,不过这将万般艰难。”老人抚摸着孙儿的头,注视着孙儿的眼睛说道,“你想不想去。”
“我想去。”
莫木鱼没有犹豫便说道。只要他能做到,艰难一些又有何妨?
老人很满意孙儿的答案,欣然说道,“那你便去。”
二伯和三伯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向来处事沉稳的老人,在面对生息之火存续这等大事上,居然如此草率的做出了一个这样匪夷所思的决定。
二伯看着将被老人委以重任的少年人,还是提醒道,“老友,木鱼去不了。”
老人却说道,“我知道,所以你送他去。”
二伯说道,“我只知道去的路,不知道回来的路。”
老人拉起孙儿的手,说道,“终有一日,他会找到回来的路。还有,你送他去,比三伯送他去更合适。”
听到比三伯更合适这个词,二伯扬眉吐气般的看了三伯一眼,然后说道,“好,我送他去。我在浮生河中修行,多年以来境界停滞不前,说不定送他去那,我能得到更好的机缘。”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将孙儿推到身前,望着孙儿的眼睛,说道,“木鱼,别怕。”
莫木鱼则是笑着对老人说道,“爷爷,我不怕。”
老人拍了拍孙儿的肩头,“站去九尺外。”
莫木鱼依言,站到了老人九尺开外的地方。
老人却又望着孙儿提醒道,“会很痛,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莫木鱼面色没有任何变动,既然已经决定,他便不会因为任何苦和痛而退缩,他说道,“我不怕痛。”
老人朝孙儿举起了手中的那第十柄竹剑,或许是不忍,手竟有些颤抖,但这一剑他还是刺了出去,很平淡的一剑直刺,竹剑刺出三尺,却有无数道纯净的剑气化作无数道纯净而透明的细线朝九尺外的莫木鱼游走过去。
三伯看着老人手中那枚莫木鱼化作的流珠,打着手语道,“从那么大,缩成这么小,虽然在一瞬之间,可木鱼这一瞬之间的感觉必然生不如死。”
老人看着手中的流珠,说道,“木鱼已经算得上死过一次了,等他再次醒来,他将没有此前的记忆,此前的记忆种种,他将在未来的苦难历练中寻找到。”
二伯叹息了一声,说道,“老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虽然我不解你为何会将生息之火存续系在这样一个少年人身上,但我猜测你必然有深意,你且放心,我定会将他送过去,只是该安排一个怎样的身世给他?”
老人说道,“随你。”
二伯将流珠放入口中,郑重的对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扭头望着三伯说道,“三伯,你的侄儿就将为了生息之火去历经种种苦难,你作为他的伯父,难道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三伯听着二伯近似挖苦的语气,笑着从腰畔解下一根草绳,草绳上扣着一方拇指大小的鼎炉。看见这枚鼎炉,二伯双目冒光。在二伯近似饥渴的目光中,三伯取下草绳上的鼎炉丢了过去,并打着手语道,“这是我送给侄儿的礼物,祝生息之火重燃,祝他早日回归。”
二伯接过鼎炉,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好手笔,好大方,你三伯果然是伯父之楷模,居然随手就将第一神鼎,能无米之炊的凡谷神鼎送给侄儿做礼物,佩服,佩服。”
三伯依然笑着,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舍,他本来就没有不舍,他笑着继续打着手语道,“你二伯也是木鱼的伯父,木鱼就将为了生息之火去历经种种苦难,你就没有什么表示?”
二伯苦笑着说道,“我要拼了老命送他过去。”
三伯摇了摇头,眸中带着嘲讽,打着手语道,“这不够。”
二伯见不得三伯的轻视和嘲讽,即便他知道这是三伯的激将之法,为了不落下面子,他也要落入三伯的激将之中。
二伯一咬牙,从身上抖落下一大堆鳞片,二伯本是巨龙,龙鳞坚不可摧,看着地上那一堆紫色龙鳞,三伯便就知道二伯想要干什么,笑容自然更胜。
在三伯奸计得逞的笑容中,二伯扣破自身的后颈皮肤,硬生生抽出一截龙筋,当然这截龙筋可以再生。二伯忍着断筋之痛,将手中的龙筋向下一甩,龙筋有灵,那截龙筋便将那些龙鳞串联起来,织成了一件龙鳞护甲。
二伯将龙鳞护甲扬在手中,强忍着痛楚说道,“三伯小弟,这就是我送给木鱼侄儿的礼物。”
三伯笑着,居然鞠躬行礼,并打着手语道,“三千龙鳞,一截龙筋,织成了这件坚不可摧的龙鳞甲,世间怕再难有人能伤到木鱼,二伯果然好大方,好手笔,不愧是伯父之楷模,佩服,佩服。”
二伯理所应当的接受了三伯的鞠躬,随后对老人说道,“老友,我走了,这就送木鱼过去。”
老人摆了摆手,二伯问道,“老友,还有什么吩咐?”
老人走到二伯面前,将他手中的凡谷神鼎和龙鳞护甲拿了过来。老人说道,“本命剑、凡谷神鼎、龙鳞护甲,这些你们的礼物都是木鱼宿命里的东西,他却不能生而就有,如果等他醒来,便就拥有这些东西,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这些东西,就让他们像木鱼此前的记忆一般,只有等他在未来的苦难历练中寻找获得吧。”
二伯和三伯认可的点了点头,却见老人双手向上一抛,他手中的本命剑、凡谷神鼎、龙鳞护甲便就飞向天空,随着飘动的白云隐去。
“你去吧。”老人朝二伯挥了挥手,重新坐回竹椅上。
二伯点了点头,向上一跃,化作百丈紫色巨龙,长吟一声,与老人和三伯作别之后,就向东南飞去。
待二伯龙身消失,三伯收回目光,对老人打着手语道,“鸿儒崖下有人跪了三日,想见您一面,您见不见。”
老人摆手说道,“不见。”
三伯继续打着手语道,“白丁崖前似乎也来了人,想要见您,您见不见?”
“不见。”老人依然如此说道,默然停顿了片刻,老人又道,“封山吧。”
三伯打着手语问,“封多久?”
老人看了看天空,随后说道,“先封一个甲子再说。”
三伯点了点头,然后身影消失在原地。
……
鸿儒崖下,那条三尺余宽的青石阶梯直通沽名山中,由于雾气缭绕的关系,青石阶梯只有十余阶青石露在落日余光中。
身着黑甲的将军跪在踏上沽名山的第一阶青石上,他的身后有万余跪地的将士。
将军目视着前方,看着白雾慢慢向他靠拢过来,向下一阶阶遮住露在日光中仅有的那十余阶青石。
看着这一现象,将军知道,这是沽名山将要封山,这也预示着他此行的目的无法达成,他见不到山中的那位老人。他开始绝望,这份绝望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帝国那位年仅四岁的帝皇。
将军支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对身后的众将士说道,“沽名山将要封山,我们返程。”
听言,众将士默然无言,相互扶持站起身,在将军的率领下,跨过浮生东河上的浮桥,向东走去。
而在沽名山山首的白丁崖前,一群白甲将士正策马而来,当领头的白甲将军看到沽名山的白雾将白丁崖畔的三尺青石阶梯完全遮掩后,他挥动了手中的令旗,说道,“沽名山已经封山,返程。”
话毕,便率领众骑,向西夺路而去。
沽名山的白雾依然在潺动,在将青石阶梯遮掩住后,继续向下蔓延,直至将两处崖下的石坪遮掩住,才停止浮动。
同在此时,原本平静无浪的浮生东河水和西河水,也开始沸腾起来,追波逐浪,水位突然之间涨高了数丈,淹没了原本的浮桥,滔滔不绝的河水自西北而来,向东南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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